好未婚夫。只要角色扮演的好,一切都风平浪静,而一旦他表露出一点真实的自我,就像方才,所有人就都沉默了,尴尬的沉默。这种沉默中有一种谴责的意味,正是这种谴责的意味激怒了萧秋水年轻而敏感的心。
他从床上一翻而起,走到窗前,将窗户大开。
天上铺着一层絮状的云,带晕的弦月朦胧地挂在树梢,犹如一个徐娘半老的梦。萧秋水猛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焦灼的视线投向夜空。
他感到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尽管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完好无恙,他的自我却在悄然萎缩。这对其他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对萧秋水而言,尤其是意识到这一切的萧秋水而言,这其中有一种难以排解的钝痛,隐隐的钝痛。
不期然地,他想到白日遇见的那个李先生,面容沉静悠然世外的李先生,那个明明从未见过却让他感到格外亲切的李先生。他现在应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安安静静,不受世俗干扰地,看他新购买的书吧?
萧秋水被想象中的画面吸引住了。莫名地,他陡然特别想见一见李先生,跟他聊一聊自己的生活、理想、志向和苦闷,放松地,不用再扮演任何角色地,畅谈一通。
萧秋水遥遥地望着夜空下石城的万家灯火,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想起那个白衫飘飘的李先生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挑灯夜读,他不禁微微一笑。随后他就想起李先生的笑容——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哪!
可是那个拥有好看笑容的李先生,怎样才能再次见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秋水其实是个很理想的小攻
☆、戏院里
李沉舟腋下夹着一摞书,跟着人流,在夫子庙秦淮河一带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并没有像萧秋水以为的那样,正坐在灯下读购得的新书。从提拔书店出来后,他走走停停,已经在城里逛游了一整天。
他在魁光阁吃的中饭,吃完了,腹部饱胀,身子慵懒起来,干脆要了一大壶茶,继续坐着听下午的说书。尽管这日不是说扬州评话的高手王小堂登台,不能一饱王家《水浒》的耳福,上来的年轻人功底也还不错。国字脸上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说的恰好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声音高低缓急,都顿在点子上,音色宽而低沉,恰合林冲夜奔的气氛。周围老老少少的闲坐者,饮茶者,听到后来,都一起轻声嗟叹。李沉舟邻桌的一个老者,支着一根黄而干的枯指,低低地吟唱:“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这是京剧《林冲夜奔》中的一段。台上年轻人说得快疾,邻座老者唱得沉慢,一高一低,往来相和。李沉舟听得半晌,忽然心有所感,一种奇异的念头刹那间闪现,又转瞬即逝。他眉头一皱,直觉自己错过了个重要的东西,苦苦搜索一番,却是再也捕捉不到了。
周围嗟叹声又起,旁边老者越唱越低,李沉舟再也坐不住,将包裹拿上,付了茶资,缓步往秦淮河这边走来。
深秋的秦淮河水位已经开始下降,不像夏日的泛着绿意,而是飘荡着铁锈般的颜色。李沉舟沿河岸一路走来,难得的既没想到赵师容,也没想到柳五及秦淮商会的那干人,享受着这暂时的放逐一空的感觉。北风顺着河岸,一股股断续地席卷而来,每侵袭一次,便卷起黄叶,漫天乱舞。风打在脸上,道上的行人也不自觉低了头,地加快了脚步。果然,在这样的季节里,还是待在安逸的室内更加舒适吧。
傍晚的时候,风渐渐停了。秦淮河沿岸亮起三五排老式的灯笼。又大又圆的灯笼,红通通地高高挂在一家家店铺门前,映着老板伙计的笑脸。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路上的人又多了些。这一带有很多茶馆酒楼饭店戏院,沿河望过去,一幢幢六朝遗风的建筑,灯火通明,高低闪烁。进入酒肆茶楼戏院集中的区域,载客的人力车一辆接一辆停下,又几乎是即刻地,又坐进另一位客人,勤恳的车夫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个地方。拐上首都大戏院所在的那条街,李沉舟不得不放慢脚步,避让从两头不断开过来的高级轿车,以及若干装饰别致的马车。这些车上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身材曼妙、旗袍裹身的太太小姐,戴了半截手套的玉臂骄傲地挎着军官或是政客模样的男人的胳膊,五颜六色的高跟鞋踏在台阶上,铎铎作响。在这里进出的人们,都是体面的、光鲜的、优雅的、从容的,空气中充溢着淡淡的香水和发蜡的味道,耳边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又极富于教养的问候声和招呼声。
远远地,李沉舟看见了首都大戏院的霓虹招牌。他略一犹豫,便穿过马路,让过三四辆人力车,跟着两个旗袍名媛的丽影后面,走进了戏院大门。他没有注意旁边的招牌,因而也就没有看见上面赫然列着柳横波的名字。
戏院里人头攒动。二楼的包厢,自不必说,早已预订给一干显贵名流。一楼普通的观众席,却也是一派人满为患。一眼望过去,黑压压全是人头,零星的几个空座,也是镶嵌在人海之中,想要跋涉过去就座,不可谓不艰难。何况李沉舟向来不喜亲近人群,在地上一堆食物碎屑和人们嘁嘁喳喳的悄声评论中挤到那些个空座上,就算走得过去,也未必坐得下来。
略一沉吟,李沉舟叫住了一个引客的伙计,问他二楼还有没有空包间了。那个伙计这一晚上东奔西跑,忙得热火朝天,步子一颠一颠地,生怕怠慢了哪个贵客。这边厢被李沉舟叫住,稍一打量,瞧见对方手里装书的包裹,心道不过是个呆书生,居然也想要包厢,真是奇了。随口就想回没有,话要出口时留了个心眼,改成了“这个不清楚,有的客人订了包厢,人却不来,或是晚场过半了才打电话要退,请待小的去问问。”一溜烟儿地跑到经理室去了。
等回话的当口,李沉舟避在过道一边,向台上看过去。离午夜还早,这个时间段排的戏大多是暖场的性质。可是即便如此,能排到首都大戏院晚间的暖场段,也是多少待成名的老生花旦求爷爷告奶奶撒多少好处也未必能得来的。
此时此刻,台上正正上来一个活泼泼的娇俏身影,月白长衫褂,杨柳枝缀花。站定了,一双水淋淋的媚眼先四下一转,然后就是一声娇嗔的“不到园林,怎知□□如许——”
一张嘴,就声气不足,台下观众刚发出半片哗然,后台一声低低的京胡韵调就拂拂袅袅蔓延开来,及时地衬托住了台上的杜丽娘声气的贫弱。且拿捏得极佳,丝丝入扣,腔板一开,观众的哗然就像浇了冰的沸水似的,即刻消停下去。片刻之后,交头接耳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个胡琴算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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