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显点点头,没来得及想更多,面前的服务生神情一敛,恭声道:“您来了!”
程显扭头一看,只见刚才在外面冲他竖中指的女孩子顶着张俏脸,正跟身边的男孩拉扯娇嗔着,两人嘻嘻哈哈地走近。那服务生的话,正是对那个走路一颠一抖的高个儿男孩说的。程显向那小子瞥了一眼,就转过了头,这时他听见那个女孩子道:“哎,是刚才那个鳖佬!”
高个儿的小子,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依旧一颠一抖地迈着步。他走两步,一个回身,露了一小截脚踝的腿冲程显的方向一个撩踢,嘴里还配音道:“卟咔!——”
他一拉哈哈大笑的女孩子,用多少年前港剧里的腔调说:“这个鳖佬是我老爸的马仔啦!”两个人哄笑着往里走去了。
前台的服务生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地瞧着程显,而程显这时也正慢吞吞地往主馆走。
他在主馆昏暗的吧台边找到了杨淮放。此时那个胖子正举着大玻璃杯咕嘟咕嘟地豪饮。程显在旁边的高椅上坐下,无一例外地指着杯中物问他,“喝酒?”又无一例外地得到同一个答案,“喝水。”
众所周知,杨师爷从不饮酒,一出门就用大号的雪碧瓶灌满了水随身携带。除非岳建益在场,杨淮放会卖个面子,喝些白酒,此外就没人见过他喝酒。且人们还发现,杨师爷的酒量又不可谓不好,好几次宴席上高度数的白酒叫岳建益半威半哄地灌下去了,杨胖子一张白馒头似的脸愣是不变色,不粉不熟,越喝话越少,末了还会叹气。
从没有人问杨淮放何以会如此,别人不问,程显也不问。就像杨淮放也从不问他“你从不跟女人耍的嘛?”其实杨胖子自己也不跟女人耍,不过他是因为死了老婆,跟程显的原因不一样。
“这个……你拿着。”杨淮放递过来个信封,往程显手里拍,“岳将军去年做房地产又赚了一笔,大家的分红也跟着水涨船高。你这么久不露面,也不打声招呼,害得岳将军每次冷不丁地问起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回。还是后来妈妈桑说了句话,说你在做快递员。岳将军就说,‘他这是想干什么?一声不吭地干他的去了,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这下连妈妈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毕竟阿程哥当年也是岳将军面前响当当的一块牌子,就算要退,也退的大方点儿吧!当然,今时不比往日,眼下这副光景,不过——你不是真想退了吧?”
程显一直看着手里的信封,他想了想,还是给收到夹克衫内袋里。他问吧台的服务生要了杯水,没什么滋味地喝。一整天奔来奔去,再棒的身子骨也禁不住消磨,此时他两眼半闭半眯,在这满场重金属声中也很可以睡过去。他耳中跑过杨胖子的话,眼里微微闪光,瞅定了不远处台上的几张脸孔,——漂亮的青春的脸孔,有男有女。而他专拣其中几张男孩子的面孔看,看来看去,盯住了其中一个人的,看了好些时候。记忆中,那个人还是个小男孩,一见他就粘粘糊糊地要他抱,还会怯生生地问能不能带他去吃肯德基。没想到若干年一过,他变成了这样,而他又变成了这样。
杨淮放掏出手绢来抹额头,他是那种到了21世纪仍然会随身携带方格手绢的人。抹完后翻一面,又仔仔细细地用它来擦拭眼镜。
“……想退也没什么,岳将军自己这几年也是要退的意思,要不然你看他又是投资电影,又是投资房地产,又是关赌场浴室的……去年南方地震,他还带头捐款,上报纸上电视,现在俨然一成功的企业家啊!过去那些事是绝口不提了,没人敢提,也唯恐人会提。他把我跟妈妈桑捏在手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始终这么不远不近地吊着看着敲打着,一方面是施恩,一方面是示威。我们跟了他这么些年,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这不刚过完年岳将军就把妈妈桑给叫去,少不得上上思想品德课么?当然妈妈桑是早就身经百战了,我这个老鳏夫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如今岳将军该拿捏的人都拿捏的差不多,只剩下几个他摸不透脾气的,其中就包括你……”
程显仍然没多少反应。他一口口地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对台上的表演者注目许久,突然道:“岳将军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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