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章 雷霆万钧（1 / 2）

省委副书记高万山自杀了。他是从自己办公室窗户上纵身而下的。当时正是上午8点半，省第七次党代会正要召开第二次预备会议，与会代表们正有序地往会议室走。高万山办公楼下那条路，正是通往会议室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从天而降时，差点砸到人。

万川市市委书记展宏图当然也参加了会议。当时他胸佩鲜红的代表证走在后面，正和邻市的一位市委书记说笑着，那位市委书记是他的大学同学。正走着，忽然感觉楼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再就是传来一阵惊叫声。展宏图跟着众人围上去一看，瞬间就被震惊了。只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躺在地上，后脑已经摔平了，身下是一大滩殷红的血迹，那血迹还在慢慢扩大着。可能人站着的时候比较好认，现在躺倒了，特征不明显，一时间大家都没认出来是谁。过了两三分钟，才有人叫道，哎呀，是高书记！

其实大多数人没认出来死者是谁之前，展宏图已经认出来了。高万山不像有些领导喜欢染发，他的头发是花白的，刷子似的直立着，这在大领导中也算是有个性的了。还有他嘴角的两条威严线，平时紧绷着，训人或生气的时候就向两侧分的格外开，给人以咬牙切齿的感觉。现在，高万山躺在地上，还保持着这个咬牙切齿的神态，也不知道是在怪这个世界对不起他，还是在恨自己对不起这个世界。

一瞬间，展宏图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去拜见了这棵大树，两人还交谈了十几分钟。在高万山的书房里，展宏图意外地发现银河公司的老总张晓卉也在。高万山是张晓卉的干爹，这一点万川官场中的要员们基本都知道，算不上什么秘密。不过昨晚，展宏图还是发现了高万山的反常。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以前犀利的眼神也失去了光彩，耷拉着眼皮，还总是走神，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咕哝一句什么。展宏图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准备给他汇报万川的形势，看张晓卉在场，欲言又止。张晓卉知道他们要说一些敏感话题的，刚要起身离开，高万山说，晓卉，你给我捶捶背。又对展宏图说，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

展宏图嗦嗦地说了一些万川政治上的事情，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好像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用心十分险恶，我觉得我们必须得采取果断措施。说完后，很期待地看着高万山。要是在以前，高万山肯定要为他出谋划策了，并且算计的非常巧妙，很让展宏图佩服。可今晚听完汇报，高万山竟然什么都没说，闭着眼睛享受着张晓卉的按摩。过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苦笑了一下，说了这样一句话：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啊。

展宏图如云里雾里。看着高万山松弛的眼袋，一脸的老年斑，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其实展宏图心里也清楚，高万山再有两个月就要退到省政协去了，据说不是主席，而是副主席。也就是说，他头上的权利光环马山就要黯然失色了。展宏图也知道这棵大树快要靠不住了，今晚来看高万山，也是出于礼数，毕竟自己是高万山的人。以前他来高宅，每次手都不空的，这次竟然没任何表示，也很能说明点什么了。不过他没想到，高万山变化如此之大，好像忽然间看破红尘了，大彻大悟了，再也不热衷于权利的争斗，倾轧，而是变得与世无争了。这样的人显然是不再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看高万山还半闭着眼睛，展宏图不想再在他这里耽误时间了，站起来告辞，说高书记，你明天还要开会，我就不打扰了。高万山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宏图，你坐下。展宏图一看，高万山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原来的犀利，心里不禁猛跳了几下，没说什么，又坐了下来。展宏图对张晓卉说，好了晓卉，你也坐下歇歇吧。张晓卉挨着干爹坐下来，手放在他膝盖上。

展宏图精神高度紧张，等着高万山说出点什么。可高万山刚才眼里的亮光又倏然熄灭了。又突然咳嗽起来，咳的上不来气。张晓卉赶紧轻轻给他捶背，保姆波波拿过痰盂来，让他吐了。波波现在已经成大姑娘了，脸蛋娇美，身材很棒。

高万山剧烈的咳嗽一阵，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波波端上来一杯热水，他小口小口的喝着。展宏图突然发现，高万山的真是老了，仿佛几天时间就一步跨入了老年，成了真正的老人。展宏图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厌恶感来，真想早点离开这里。

高万山喝了些热水，好多了。他看着展宏图说，宏图啊，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要退了，没用了？展宏图赶紧摆手说，高书记你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人，都坚定不移地跟着你走，这个你放心好了。

高万山笑了一下，笑的很吃力的样子，说，不管真话假话，我就权当是真话吧。宏图啊，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我对你怎样？

展宏图说，高书记对我恩重如山，我没齿难忘。不是您的关照，不是您在为我撑着场面，说不定我早就翻船了。高书记，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现在时刻都在想着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呢。

高万山点点头说，还算是有良心啊。那好，宏图，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展宏图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哎呀高书记，您让我办事，怎能说是“求”呢？真是折杀我了。让我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您一句话。

一旁坐着的张晓卉看看展宏图，又看看高万山，一句话不说。她知道此刻不是她说话的时候。高万山的右手在她手背上轻抚着，显得很慈爱。听了展宏图表决心的话，高万山慢吞吞地说，也不让你上刀山，也不让你下火海，我只求你以后要好好关照晓卉。

张晓卉没想到高万山说出这话来，轻轻叫了一声，干爹

展宏图也很出乎意料，停了会，才说，请高书记放心，晓卉这边，我一直都关照着呢。高尔夫球场又重新开工建设了，很快

高万山摆了摆手，说，这个我知道，晓卉都对我说过了。

展宏图看着高万山，不知道他所指的“关照”是什么意思。

高万山低着头，像是思考了好大一会，抬起头时，目光又亮了起来，说，宏图，我要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晓卉，不能让她受委屈。记着，是任何时候！

展宏图不敢看高万山的眼睛，看着别处说，高书记，我一定做到，我保证做到。

高万山还不放心，说，那你发誓。

这有点像是小孩子之间的对话了。难道高万山是返老还童了？展宏图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看他很认真的样子，只得举起右手说，我发誓，我会尽全力保护晓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