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鬼子”的惨死,让王梓明深刻意识到,敌人的凶残和这场斗争的严峻姓,复杂性,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是王梓明踏入社会以来经历过的最残酷的事件,对他的心理冲击很大。但他并没有被吓倒,而是更加坚定了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决心。这些人既然不惜下重手要了鬼子的命,正说明他们背后隐藏着极大的罪恶,正说明了他们的狗急跳墙,也说明了崔定确实是被人陷害的。王梓明心中明白,崔定遭受的这场劫难,与自己的泄密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这样在面对崔定和图画的时候,他的良心才能稍微得到一丝安宁。
鬼子带着满肚子的秘密,倒在了刀哥的车轮下,不甘心地永远闭上了嘴巴。挽救崔定的最最重要的线索,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戛然而止了。王梓明后悔的要死,心想自己为什么不在接到鬼子电话的当晚就去见他,要回他手里的东西呢?结果推迟了一天,就让鬼子丢了性命。王梓明懊悔地想着,感觉鬼子的死,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离崔定案子的开庭日期仅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这短短的几天里,想要找到新的证据来洗刷崔定的不白之冤,几乎是没有可能。但王梓明不想放弃,他要努力到最后一刻。他要救崔定,他要为鬼子报仇。虽然他知道实力悬殊,自己几乎是单枪匹马,而对手却是一些武装到牙齿的凶残的豺狼。
王梓明仔细推敲着崔定案子的每个环节,认为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刀哥派人往崔定私家车后备厢里放钱这个环节。鬼子带着两个人深夜去撬崔定家的车库门,动静肯定不会小,难道就没有目击者?难道就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王梓明猛然想起,宋敬山在向他交待案情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当晚曾经下楼质问过鬼子他们。如果能找到这个戴眼镜的男子,肯定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王梓明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决定第二天就去找这个眼镜男。
崔定家所在的小区名叫桃李苑,是市教委为全市优秀教师盖的福利房,房价很低,带点奖励的性质。这套房子属于崔定的妻子杨静所有,她是一名高级教师。崔定作为市领导,竟然还住着妻子的房子,自己名下没有一套房产,这在官场中也是很罕见的。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刚过8点,王梓明的迈腾就出现在了桃李苑。小区内绿化的不错,毕竟住的教师多,院内有阅报栏有黑板报有漫画原地,文化气息很浓。崔定家所在的6号楼,处于小区的东北角,显得有些偏僻,但闹中求静,倒也显得安逸。他家在二楼东户,楼门朝北,楼前是一排车库,车库后面是学校的操场。王梓明停好车,找到6号楼,刚走到搂头,远远看到最东边单元不宽的水泥路上,放着两把椅子,四个穿着没有徽章的警用棉衣的男子,或作或站着闲聊。看到王梓明出现,四个人一齐警惕地朝这边望。王梓明知道,这四个家伙应该就是监视杨静的公安便衣了。近几天,便衣们调整了监视方案,共八个人轮流值班,对杨静的监视由原来的白天改为全天候24小时不间断。显然是崔定案子马上就要审理的原因。
王梓明心想,这个时候硬着头皮走过去,也没什么意思,只会引起那几条狗的怀疑,所以还是退回来为好。但直接折头回去也太生硬,于是他走到第二单位,装作找人,站在楼下朝楼上喊了两声“二哥”,然后说这家伙,到现在也不起床,嘟囔着转身走了。他在对着6号楼的一个小卖部门前坐了,买了一份《万川晚报》,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却观察着6号楼的动静。
上午9点,楼头的水泥路上,出现了崔定妻子杨静的身影。她中等个头,戴着黑框眼镜,留着齐耳短发,面目清秀,但脸上颇有憔悴之色,想来是心忧自己的丈夫,睡眠不足所致。王梓明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看样子是要去菜市场买菜。她的身后,四名便衣手插衣兜里,尾巴似的紧跟着,好像杨静带的保镖似的。小区里的人对这种场面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们依旧和杨静打着招呼,说杨老师出门啊?然后拿眼狠狠地剜她身后那几条狗。
看他们走近,王梓明赶紧用报纸遮了脸。听得一个便衣很轻松地对杨静说,杨老师,要去买肉吗,猪肉又涨价了啊。杨静哼了一声,没回答他。
一直看着他们走出了大门,王梓明赶紧站起来,丢掉报纸,向崔定家所在的单元走去。他边走边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一两个监控摄像头什么的,但很可惜,这个小区没有安装这些。走到最东边单元,王梓明很容易就发现了崔定家的车库。因为他家的车库门上贴着检察院的封条。那封条上的字迹早已经被雨水淋得模糊不清了,像两张没有五官的脸,看上去有点}人。
王梓明站在车库前,仔细查看车库卷闸门的边缘。果然,他发现了异常。在门的左边,有一处轨道变了形,墙上也有划痕,这显然是撬门留下的痕迹。王梓明有点纳闷,这么明显的作案痕迹,为什么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呢?难道他们都是瞎子?他很想进到车库里面看看那汽车的后备厢,他相信那里肯定也有痕迹。王梓明在那里仔细勘察,总感觉背上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猛抬头向楼上望,刚好看到正对着车库的二楼窗户有个人影晃了一下,似乎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王梓明再定睛去看时,那扇窗户却呼啦关上了。
眼镜男?王梓明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不正是那个曾经下楼质问过鬼子,被鬼子威胁过的男人吗?也许这个男人才是现在唯一能够拯救崔定的人了。王梓明想,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接触到眼镜男,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王梓明这样想着,直奔二楼,敲响了西户的门。敲了半天,毫无反应。正要失望地离去,却见猫眼里透出的光亮没了,很显然有人在门内打量他。王梓明再用力敲门,那防盗门上哗啦开了个小窗,出现了一对戴着眼镜的男人的脸,黝黑,消瘦。那男人有点娘娘腔,尖声尖气地说,你找谁!
王梓明一时间也说不出自己是找谁,满脸堆笑地说,对不起打扰了,我能进去和你谈谈吗?那男人毫不犹豫地说,不能!哗啦关上了小窗。王梓明又敲了一阵,小窗又开了,那男人镜片后面的眼睛气的血红,厉声说,我听你们的话闭嘴不就行了吗,你们干嘛还要这样没明没夜地折磨我?你们这是惨无人道,我会被你们逼疯的!
王梓明知道他是把自己当做了警察,赶紧说大哥你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他们的人。那男人说,嗤,你说点新鲜的好不好,每个人来都这样说!又想套我的话,当我是呢!说完,哗啦关上小窗,任王梓明门敲的再响,也没人搭理他了。
王梓明只好下了楼,又在小卖部门口坐了,又拿起了报纸,眼睛盯在报纸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仔细回味眼镜男说的话“我听你们的话闭嘴不就行了吗”,感觉这句话很能说明一些问题。眼镜男肯定是了解某些真相,有人怕他乱说,才对他进行了威胁,要他闭嘴。“没明没夜地折磨我”,说明眼镜男也是那些人重点防范,特殊照顾的人物。并且眼镜男对他们已经产生了抵触情绪,说明他还有良知,并没有完全站在邪恶的一面,只是迫不得已。这个时候如果能接近他,开导他一番,或者巧施计谋,刺激他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只是眼镜男似乎成了惊弓之鸟,对所有陌生人都是一种拒绝交流的态度,要想接触到他还得费一番功夫。
正坐在那里郁闷,一抬头,看到眼镜男骑着摩托车意气风发地开出来,摩托后座上带着渔具,看来是要去钓鱼。王梓明眼睛一亮,叫声有戏,赶紧站起来,上了自己的车,紧跟着他的摩托出了小区。王梓明最近一直没有去钓鱼,但渔具天天都在后备厢里放着,一样都不缺。一想到钓鱼,手也痒起来。眼镜男也是钓鱼心切,全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急吼吼地穿过几条街道,拐上南环路,向着流沙河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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