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爸妈临终时交待了,妹儿一定要读大学。不然他们俩死不瞑目。安若,你不想爸妈在地底下也不安生吧?你不读书可以,但妹儿不行,她必须去学校读书,就算是拿子打,那绳子捆,我也要把她送到学校去上学,看着她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为安家光宗耀祖。”
一提上学读书的事,安心心底里刚刚浮出来些许的愧疚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果安玉还是不听她的话,坚持退学在家种地,那她照样会狠狠心,咬咬牙,一个大耳刮子掴上去。
一记耳刮子不行,她就掴两记,两记不行,就三记,就算自己成为远近皆知的恶妇毒妇,嫁不出去,她也要让安玉打消不去学校读书的念头。
安若的子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不代表她不细心,没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大姐安心的一句“你不读书可以,但妹儿不行。”就跟大冬天,当头当脑对她泼下一盆冰水,一下将她冻得透心凉。
她抬头看了眼爸妈大姐从小到大偏疼的安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攥紧。要说对安玉心里没有一点芥蒂,那她是在说谎话。安若小时也不是没争过,安爸安妈几乎无视她的争宠行为,一次闹得太厉害,反被安爸抄起烧火棍,狠狠揍了一顿屁股。事后,安妈也就默默看着她流泪,说那都是命,都是命。
那时她不明白,拼命问安妈,什么叫命?她的命哪儿不好?爸爸为什么偏疼妹儿?大家都是女孩,为什么妹儿不用干活,为什么她和姐要一大早起来做早饭洗衣服打扫屋子?为什么家里的好吃的,都要留给妹儿?为什么只给妹儿买新衣服,给她买玩具?为什么她和姐只能穿亲戚朋友村上人不要的旧衣服旧鞋子?为什么爸爸只抱妹儿,不抱她和姐?要是妹儿是男孩,她就认了。可她明明跟她和姐一样,都是赔钱货,都是女孩。
从那以后,她就认命当一个好姐姐,不再恨爸妈偏心眼,不再妒忌安玉,不再羡慕安爸安妈对她的偏宠……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安若的手左口的某处,默默告诫自己,人心是偏的,安玉是她妹妹,是爸妈捧在心尖上的安家明珠,是她在爸妈跟前发誓要好好保护守护的妹儿。
安若心思一瞬间的变化全被坐在竹椅上的安玉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安若不知道安爸安妈偏疼的真实原因,重生的安玉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是安家的女儿,她在安家受偏宠,全因为她的亲身母亲是安爸的救命恩人。与其说安爸偏宠她,还不如说安爸安妈是在报她亲生母亲对安爸的救命之恩。并且这对格朴实憨厚的夫妇,在临终前,更是把这份恩情延续到两个女儿身上,要安心安若两姐妹在他们面前发誓,对她以命相护。
想到重生前发生的种种悲剧,安玉心口的位置比针扎了还要疼上三分,一双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瞅住突然间沉默不语的安心和安若。
她的两个姐姐,到死前的那一刻,都没忘记安爸安妈的遗嘱,要以命保护妹儿,守护妹儿!
“姐,二姐,我们安家有三个女儿,不管哪个出人头地,都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仔细考虑了好久,安玉舔舔干涩的唇瓣,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不管是姐你,还是二姐,或者说是我。我相信爸妈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
她顿了顿,瞅瞅安心和安若脸上的神色,继续说下去:“姐,我和二姐都不是读书的料,对上学也不感兴趣,只想待在家里种地过日子。而你不同,你每回考试的成绩都能排在学校的前三,每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回家,你要是不读书,退学回家,想靠我和二姐将来读高中,考大学,那你今天不如直接把我打死了,省得将来又被我气得说要打死我。”
安心听了,神色变化了下,刚要张口驳回去,安玉又开口了:“姐,我会去学校读书,但只读到初中毕业。至于上高中,考大学,你与其指望我,还不如自己努力点,争取将来考名牌大学,找份好工作,嫁个好老公,让村子里瞧不起我们安家只剩下三个丫头的人都主动闭嘴。”
跟安心说完这些,安玉语锋一转,把目标直接移到不说话的安若身上:“还有,二姐要是不愿意读书,就不要逼着她去念。姐,你也知道,读书不是拿棍打就逼得进的。二姐要是愿意继续念下去,你从今天开始就给她补功课,好让她跟得上班级里的学习进度,要是不愿意再读了,我们姐妹三就另外想法子。”
安若闻言,嘴巴张了张,想要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目光无意和安玉清亮的眸光撞到一起,看着安玉平静的双眼,她忽然间为自己脑子里刚才浮出的龌龊心思,感到十分羞愧。
心思这样黑暗的自己,怎么配当安玉的姐姐?
“姐,二姐,我们是一家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能拿出来一起说呢?”
安玉说到这里,语声不由沉重,墨染般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折出刺痛人心的光泽。她坐正身体,挺直脊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两个姐姐,一字一顿道:“姐,二姐,我知道你们俩一定奇怪我怎么一下子变得懂事了?”
“你们忘了,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安玉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瞬间涌上的悲痛,语气幽幽地说。
“我还记得奈何桥畔的天空,一半明媚一半黑暗,在我要踏进那一半的黑暗时,是爸妈他们把我推了回来……他们要我们姐妹三好好过日子,说姐妹齐心,其利断金。所以,姐,二姐,我们不要再为读书的事争执了,好吗?”
安玉静静注视露出不敢置信表情的两个姐姐,她也不想用这样神神道道的谎言,欺骗她们俩,但时间一长,重生的她早晚会露出马脚,到时她如何自圆其说?还不如趁现在,先把一些事说了,让两个姐姐心里对她的改变有点底。
她知道自己不仅卑鄙无耻,更在利用两个姐姐善良纯朴的心。活了两辈子,她脑子里一直都深深刻印着一句真理,只有对自己狠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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