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只有妫画符一个人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道飘渺的声音,似虚似实。
她下午学着晒草,来来回回搬着干柴垫底,然后扛着草去晒。接着天色渐暗,又要把草搬回来。累得天黑了,吃了几口冷饭,这会才躺下,也还没两分钟,手都抬不起来了,一身的酸痛。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蠕动了一下嘴巴:“现在谁问候姑娘我,我就要问候他全家!滚!”
“姑娘还是看看和尚我吧,我们可是曾有过一面之缘呢。”并没有对妫画符累得半死有所同情,声音里都是闲情逸致,飘渺得虚实难辨。
“和尚!”妫画符猛地睁开了眼睛,四下里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姑娘看看墙上吧。”
墙上是斑驳的树影,初看并没有注意,这回有了人提醒,细看起来,树影上竟然有个光头的影子,活灵活现!
一阵晚风,云层被带开得彻底,月色更浓,那个影子竟然五官清晰,妫画符睁大了眼睛,这赫然就是……
和尚一笑,“看来姑娘,倒还记得我。”
妫画符想摔东西,想说不记得,她回忆起任何一桩过去都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可是她偏生记得,而且这么多年后,那个记忆很是深刻。和尚笑起来显得很年少的脸庞栩栩如生,妫画符坐起身子瞧他,忽然恍然大悟的,希翼地问道:“是不是家里人请你来带我回去的?”
“不是呢。”和尚无辜地侧头看她,“我可不能带你回去。我来,只是要跟姑娘聊聊天而已。”
“聊天?”
“正是,姑娘一到这里和尚我本就预备出来的。但是见姑娘被打入了死牢,便想偷个懒,又见七王爷要你自裁,想来应该轮不到和尚我出手事情就该了结……”和尚说话的时候,那身影从墙里出来,脸庞映照着月光,有一种浩然的气质。但那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妫画符能来到这个世界本就不可思议,所以她对和尚的本领倒也没有大呼小叫,她算是真的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但就是那话她有点听不懂,和尚应该是自己这边的吧?但听起来,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在等妫画符死?他和其他人一样想她死?
忽然一把刀出现在和尚手中,对准了妫画符的脖子,她已觉察到端倪时恰巧身子后撤了些,以至于刀光划过,落了空,剑锋带落了几缕头发而已。
“和尚我毕竟是和尚,不想沾血的。想不到姑娘能从死牢里出来了,真是没法呀。”很无奈的语气,有点数落小孩的口吻。他本就打算自己动手的,可见人家被打入了天牢他以为可以偷个懒,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动手。端着这样一副愁苦的样子,却并不是担心自己无法杀死妫画符。
对于和尚的坦白,妫画符很是惊讶,死死盯着这张岁月无痕的脸。
和尚继续说:“我千辛万苦送姑娘来,就是要姑娘福禄寿喜所聚的一身灵气散在这里,还是不要挣扎了吧,助了我,我可以助苍生,也等于帮你积攒了功德呢。”
和尚越笑越像狐狸,杀人都能杀出功德论来,这算什么和尚?妫画符掀了被子,劈头盖脸地罩向和尚,已经摆好拳头,就等着被子落下拳脚相向了。这情急之下她哪里还想得到,和尚能从墙上下来,和尚能穿梭古今,这如何会是用被子就能罩住的人?
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趁着你初到此地,无亲无故无人挂念,无权无势力无影响……”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团光芒在房间里扎眼的亮起来……妫画符猛然睁开眼睛一弹而起,窗外阳光正浓,正照在她的脸上。天亮了?妫画符茫然地伸手挡着阳光。额头上全是汗,不是半夜里有和尚来捅刀子吗?难道是梦?当目光落在薄被上断得整齐的头发时,唇瓣不禁抖了一下,一脚踩下地来,竟然是有些发虚的。
这不是梦,字字句句再清楚不过了!
从前就认识的和尚竟不是好和尚?他是要妫画符死在这里的!妫画符之所以会来这鬼地方,都拜和尚所赐!
她前十几年好命,是多亏了福禄寿喜所聚的一身灵气造化,后半生歹命,同样是这灵气的缘故。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恨?
而她的灵气散在这里,对那臭和尚又有什么好处呢?这里有他落魄的子孙后代不成?他要让他的祖孙后代吸了她的灵气飞黄腾达不成?!
还有就是七王爷,那些催命般念叨着要让她自裁的纸条,原来是七王爷写的?!七王爷以为她是来救死囚的?而死囚又和那个幼稚的七王爷有关!这么说来,监狱里就肯定有七王爷的人,不然纸条怎么能进来?
这一刻,有些东西豁然开朗!
然后现下妫画符已经从死牢里出来了,关于七王爷,她大可等有恰当机会的时候,再慢慢去研究。这么想着,也就没有那么上心了。盘旋在脑子里的则是和尚的另一句话,她认为,那应该是最重要的一句——趁着你初到此地,无亲无故无人挂念,无权无势力无影响!
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有亲有故有人挂念,有权有势有影响……那么,和尚会不方便下手了吗?从前,和尚告诫他们的话忽然出现在妫画符的脑子里“其子,绝不可名夺天下”与和尚这句,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呵,和尚你对我的命太过势在必得而说漏了嘴,而我受过骗,上过当,总要学得聪明一点儿。
所以,姑娘我决定跟你反着来!誓要做到有亲有故有人挂念,有权有势有影响!
具体怎么做还没来得及想。
门外已经有人啪啪啪地乱敲起来,“妫画符,你起来没有,已经晌午啦!”那嗓门一听就是三孝。
妫画符连忙穿好她的男装工作服,绑了个马尾头发,“我已经起来啦!”开了门出去。
“我要跟贵叔说你偷懒睡到晌午还不起!”
“我不是起来了么!”妫画符肚子里现在也是一团的火,再撩拨她试试看!
“你来!你看看这里写的什么——听到**叫就起床!”贵叔的字不说笔锋好不好,反正挺大一个贴在墙上。三孝嘿嘿一笑,一脸古怪地看着妫画符,“后面圈了个篱笆养了三十只**,别告诉我你没听到,其实,你是不识字吧?”
“我不识字!”妫画符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垫着脚尖想从气势上把三孝压下去。他敢再说一遍看看!
三孝不以为意,“不识字没关系,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可以教你识字呀。”拍开妫画符戳着自己鼻尖的手,“看来你是真的有后台呀,四王府里本不用,也没有目不识丁的人。连厨娘都是会算数,也识得一些字的。”
“你才不识字呢,我识得一定比你多!”她读了一辈子的书,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到这里成白丁了,可不能被这个表里不一的骗子屈咯!
三孝似乎很喜欢笑,叫三笑也不为过。
他又笑了,大概是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学问的高度,他憨厚的脸上多了一丝严肃,“那好吧,我说,你写。”
用脚均了一小块平整的泥地出来,给了妫画符一截地上捡的树枝,“就写“大小”两字吧。”
切,小瞧人,“你瞧不起人,我不写了。”说完走人,起床总得先漱个口吧。何必跟这个古代人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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