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于是薛蟠执笔，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洋洋洒洒的列了两页纸的事项，宝钗拿过来，看了一遍，道：“我觉得可以了，想不出有什么大纰漏了。这事若是能做起来也是为了行善积德，我想祖父和爹爹妈妈必不会挑刺，定然都是肯的。再有什么不足的，也请他们指点一下的好。”

薛蟠点头道：“正是这话。”

于是两人一起去见崇礼，只说薛蟠昨日出门见到一个贫寒书生，详谈之下才知道他因家贫，只好在书店中蹭书看，再回家默记，薛蟠见了心中不忍，因此和妹妹想出了这个借阅图书的主意。

崇礼看了他们列的事项说明之后，大喜道：“这个主意极好，兼济天下原该是我辈的责任，不枉你们两个读这些日子的书。恩，见事也周全，蟠儿和钗儿这些日子果然长进了。”

说着命人将自己素日极爱的两方宋代古砚取来赏给两人，道：“好生爱惜着用。”又命人去前头店里请薛简回来，道是有事商议。

过不多时，果见薛简匆匆的回来，给崇礼请安后，薛蟠兄妹早站在一旁，薛简挥手免了二人的礼，便问道：“父亲这般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大事不成？”

崇礼便笑眯眯的命薛蟠上前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又将那两页纸给薛简看。

薛简看过后，也是惊喜非常，道：“这事情极好，我这就出去安排人手。”

崇礼道：“不用你去，这事既然是蟠儿钗儿想出来的，就让他们两个张罗。你只派两个人跟着，若有事教他们及时回你。”

薛简点头称是，又对薛蟠宝钗温言勉励道：“这是太爷给你们磨练的机会，尤其是蟠儿，你如今也快十岁了，该学着理事了，只是不可耽误了功课。钗儿一向仔细，就帮你哥哥注意着些。”说着又指了自己的长随飞白和管家薛黎跟着薛蟠料理此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薛蟠忙碌的不可开交，先是命人将薛家老宅后面临街的一个小院子，因植满梧桐和芭蕉，叫做桐苑的重新打扫粉刷。又命人按照房间尺寸定做书架，，去外头采买书籍，又和崇礼宝钗一起在薛家藏书里选一些可以外借的图书，又在府里挑了几个认字且机灵的小厮，命他们将之前列的几页注意事项都背诵的滚瓜烂熟，再跟着负责书房的人学着整理书架。又雇了一些人在外头学馆书院茶馆贴些告示，这也是宝钗说过的，叫做“广而告之，简称做广告”。还有定做对牌，整理书籍登记编册，预备院中用的竹帘牌匾字画等等诸般琐碎事项，不一而足。

这一个月里，尽管有薛黎和飞白帮衬着，宝钗不时提点着，但仍然不时的出现各种小麻烦，只把个急的薛蟠磨得每天着急上火。虽然王氏和宝钗每日三餐都命厨下炖了去火的汤水，薛蟠却连着因上火一直在生口疮，又累又不爱吃饭的结果，就是眼见的一张胖胖的小圆脸瘦出了一个尖下巴来。

王氏为此，常常暗自垂泪，夜里少不得对薛简多次求恳。

薛简见儿子累瘦了也暗自心疼，只是他每日里听薛黎和飞白回报的消息，却知道薛蟠开始时是如何的不着头绪，中间几天又是如何的忙乱的焦头烂额，到如今虽然也是每天三五次的着急上火，做事却有纹理的多了，张罗这一个月的事实在是长进不少。因此狠心拒绝了妻子，只说薛蟠毕竟是长房长子，一家子的差事生计将来都要着落在他头上，早点学着理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王氏垂泪道：“蟠儿还不到十岁，便是再迟上两三年再教他学这些也是来得及的，老爷怎地这般的心狠。”

薛简少不得温言安慰妻子，劝道：“如今蟠儿都忙碌了这二十多天，再有个六七天也就好大功告成。你如今却要他半途收手，他怎么能甘心，那儿子辛苦了一个月功劳岂不是都是旁人的，你仔细蟠儿生气再不肯理你。我瞧着蟠儿虽然累了这么久，身体却还健康，你不放心，就辛苦些，多给他做些温补的汤饭，好生调养着就是了。”

眼看着诸事齐备，这日下午，薛蟠命人将写着“薛氏图书馆”的牌匾擦的铮亮，又命人预备好明日一早开张的鞭，又仔细的照着单子逐一检查无误了，才放心的回房休息。

他这一个月来，因父亲有言在先，文武功课都没有停下，只是祖父和吴师傅都很小心的放慢了他的功课进度。也就是这最后的三天，他才停了下午的骑课程。如今心情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酸痛。

他因并不觉得饿，只就着小菜喝了两碗梗米粥，便说要睡一会儿。

素心和素简两个丫鬟帮他盖好凉被，放下纱幔，不一会儿，只闻得薛蟠鼻息沉沉，这才放心的来到外间屋里，边做针线边小声的说两句闲话。

素心道：“少爷这一个月虽是口疮不断，我却觉得他脾气比从前好些呢。”

素简轻声笑道：“少爷的火气都在桐苑那里发完了，回来自然没有力气再发了。”

这时忽听的里屋薛蟠大叫一声：“不好。”唬的两个丫鬟急忙进屋去看，见薛蟠赤着脚站在地下，正扯着大衣服往身上套。两人不知就里，见薛蟠一脸焦急，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多话，只是忙着帮他穿鞋着衣，刚把头发整理好，素心拿着一个扇套才要帮他系在腰间，薛蟠却等不得，急急的冲出房去。

他一路冲到祖父院里，崇礼正站在树下，看着两个丫鬟在为金鱼缸换水，见孙儿一头热汗的冲过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大日头下面，这样一头的汗。”

薛蟠急着道：“我忘记了一件事，可怎么办。”

崇礼抚着他的头道：“慢慢说，不着急，怎么了。”

薛蟠道：“咱们的图书馆，我竟忘了派人去衙门里报备，我竟忘了这件大事，这可怎么办。”说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崇礼笑道：“原来是这个，你父亲一早已经在衙里报备过了，这本该是第一天就做的事，却只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没想到你忙了这些天，什么都想着了，却单忘了这个，如今明天就开张了，才又想起来，还急成这样。”

薛蟠听了放下心来，却又不禁暗自惭愧。

崇礼掏出帕子，替他擦掉满头的汗，道：“如今你可知道自己想事情还是不够周全了，只是这也是需要历练的，吃一堑长一智，都是这么学聪明的。还有，你也是大家的公子，却这般的沉不住气，一点事急成这样。”

崇礼说一句，薛蟠就乖乖的点头称是，看的崇礼不禁微笑。

第二天，日丽风和，薛家父子三代人立在“薛氏图书馆”前，看着伙计们喜气洋洋的点起鞭，薛氏图书馆就此正式开门。

第一个登记借书的人，正是薛蟠口中的那位吕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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