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自说说笑笑,远处花树中忽然传出清脆稚嫩的呵斥,斜拐进别处的鹅卵石小径上跑出个男娃,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新鲜怒气,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紧随其后跟来,见到李萧忙躬身行礼,伸手去拉男娃,被他强横打开,附赠一个白眼。
“六少爷!”妇人眉宇轻蹙,怯怯开口。
苏晚恍然想起这倔强小娃是李家庶出的小儿子李翔,曾在霖霪阁见过一次,带了一篮子致甜点,说是听说她喜欢特意吩咐厨房准备,说话时脸儿粉嘟嘟的,小大人的模样煞是可爱。苏晚勾起唇角,冲仰头看她的李翔缓缓颔首。
李萧摆手,笑盈盈蹲下身男娃的头,“翔儿,不知二哥这院子不准乱闯么?”
李翔的目光从苏晚身上移开,眼中惧色倏现即逝,又自拔直了腰板问道:“二哥大苏晚妹妹那么多,怎么能成亲?”话一落地,除了李萧,众人脸色皆变。苏晚对这事比较迟钝,好奇的瞪着下面的哥俩唱戏。苏农和肖素婷纷纷蹙眉,交换眼神后很快恢复平静。曦晨就不太美妙了,沾上妹妹的大事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听见?顿时腾起一头黑云,转眼就要电闪雷鸣的样子。
苏晚凑过去跟哥哥贴贴脸,冲他摇摇头,曦晨脸色才稍微缓和。
只听李萧悠悠问道:“翔儿在哪听来的?”温柔语掉中隐隐有山雨欲来的低气压。骄傲如生猛牛犊般的男娃,不着痕迹的往身后妇人旁靠了靠,依旧昂着头,潮润才褪的小脸又变得通红,“翔儿央爹爹提亲时,不正是二哥从中作梗么?”妇人额上冒出一层冷汗,阳光下依稀可见,赶紧拦住男娃给李萧道歉:“二少莫生气,六少爷说笑的。”李萧倏尔沉下脸色,“六少爷尚小,你这娘就由着他胡来?老孙下去教教她娘该怎么做!”娘吓得扑通跪地,不住求饶,额上登时现出紫红。
李翔见状张开手臂拦在老孙面前,“大胆奴才,我看你敢动手!”虽龇目横眉却是气势不足,隐约可见瘦小身躯在微微战栗。
苏晚心中一动,免不得同情为自己而来的小粉丝,先不说这其中隐情,他也算间接为自己报了信。从曦晨身上跳下,苏晚缓步走到李萧身前,嘟起小嘴,“萧哥哥这般凶,是要吓唬晚晚?”李萧囧笑,“晚晚不喜欢,萧哥哥便不凶了。”说是这般,给老李的眼色却丝毫没有少了半点怒意。
苏晚只得扬声道:“这妈妈曾给晚晚送过点心,二少不肯给晚晚这份薄面?”李萧看苏晚扮出大人模样,凌厉的目光狠狠瞪着自己,苦笑不得,挥退老孙,尽量柔声对李翔说:“二哥不是不喜六弟来玩,只是家里这规矩,既然定下便要好生遵守。”苏晚凑过去拉住他安抚道:“六少爷,改天咱们再玩吧。”李翔勉强笑笑,点头,岁娘去了,似是极不放心,一直回头张望。
苏晚全当没有看见,拉着曦晨随意欣赏院中花花草草,像李家这种大户,给儿子物色个童养媳倒不稀奇,只是这事算计到她苏晚身上就不能让他太合心意了不是?她可是萝莉像御姐心,想娶她,有几斤几两重,自可知?
经了这个小曲,几人面上和煦未变,心中却是各有算盘。
待到花厅,李家老大李广先正襟危坐在厅堂正中东面的太师椅上,四十岁模样,剑眉窄目鼻梁英挺,笑容儒雅看上去平易近人。见苏家人进门也没有摆架子,起身同苏农肖素婷含蓄几句,命人拿来红包兄妹俩各分一个。
饭桌上并没有什么异常,谈笑间便可看出李广先是个熟谙场面的“奸商”,苏农本就话少,偶尔随着说上几句倒也把面上做足。李广先时不时把话头落在曦晨苏晚身上,偶尔说上句苏晚长大便会如何俏丽贤惠,曦晨就会变脸。苏晚不得不一直提醒,看得出自家老哥没把李家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这般不压着火了。苏晚一半心放回肚子,有老哥撑腰,谁打他的注意都白搭。
这样一想心情大好,闷头挑自己喜欢的吃食,不住往嘴里填。李萧也是心细的主,命在旁侍奉的丫鬟把苏晚喜欢的几个菜全换到跟前。
饭后李广先特意嘱咐李萧带曦晨和苏晚去院中转转消食,想来是有心支开孩子要说些正经事了。苏晚不在意,她正好要跟李萧说说镜子的事,玩偶这种生意经不起盗版,想要常胜就要出新。
八角凉亭内,丫鬟将棉垫子铺到石凳上,三人围坐好说起新一年的计划,苏晚有板有眼说着自己的担心和打算,声色稚嫩,却是句句箴言,听得李萧曦晨不住点头,偶尔出现分歧三人便商讨一番。
李萧身后低眉顺目的大丫鬟,时不时抬眼看看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女童,暗暗咬住下唇。
正商量着新一季的推行计划,一个丫鬟迈着碎步走来,进到厅内屈膝一礼,“二少爷,老爷命奴婢叫您们回呢。”李萧点点头,说明天到霖霪阁再议。
三人正走着,便听到李广先朗朗笑声。
苏农见孩子回去,起身客套几句便出了门,李广先特意吩咐李萧去送。见众人出了内院,李广先面上笑容顿时隐去,屏风后隐着的门内走出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恭谨的在他面前一拜,“小的绝没认错,这男娃就是柳家暗中调查的人。”李广先点头一笑,“带下去领赏!”眼中闪过一丝寒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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