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只说,一定要看到这部片子。”
他说他一定要看到。凌青原轻咬嘴唇,闭上了眼睛。一片寥落,满目荒凉。父子之间爱几许,实在难以量定。路无回头,二十八年亲情爱情的歧路,最终竟然是用生生死死来弥补。
邵伟乾用盖棺定论的口吻道:“事已至此,尘埃落定……我也别无所求了。”
凌青原微微点了点头,睁开眼睛一片澄净地望着邵伟乾。那光亮让人猝不及防,邵伟乾心神一慑,他想起堂弟说的,这个人,他干净得不像话。他的眼睛里除了自己的倒影,其他什么也映不出。
“就是这样,”邵伟乾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有想问的,任何问题,我若知道,都会回答。这也是尊重凌牧先生最后的遗愿。”
片刻冷场,谭岳没有说话,邵伟乾更不会打破寂静。问什么呢,曲终茶凉,凌青原喟叹。一场纷杂的剧目终于落下帷幕,他也没有更多想知道的了。
凌青原思量再三轻轻摇头,他妥帖的黑发些微飘散:“伟乾,你呢。我若以我本真模样,继续我的生活。你若如何。”
邵伟乾一言不发,沉默地拉平嘴角。他知道,凌青原这是一句告知,而非征询。已然无人能置评或威胁他的生活,或左右他是谁。如果不是画蛇添足,如果轮得上他评头论足,他觉得可以给他添上一笔纯粹的备注——这是一个特别有韵味儿的男人,不在力量本身。
无声蔓延,邵伟乾目送两人起身,相携离去。邵伟乾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不会与他们再见了,最后该说的便是告别:
“凌青原,有很多人在等你。”
第104章百零四章
入春,许多演员的戏份都一一杀青。最先杀青的是秦子钰,之后是丁柏和方文隽。汪文强扮演了一个巴结告恶状的灰色人物,迫害别人又被其他人迫害,活灵活现可憎可怜。最后剩下的,是父子俩的戏。而且是单人戏。
儿子傅思在六六年后划清界限,力争上游,成功娶了一个好出身的女人为妻。阶级斗争你死我活,非此即彼势不两立,他始终犹豫到底探不探望父亲。无数次,傅思徘徊在倾圮颓败的巷口,哪怕知道巷子里面,最深处一间小屋是关父亲的棚屋。无数次,他靠近,踟蹰,离去。
一九七四年,五十八岁的傅严病患交加离开人世。屋不避雨人无往来,自始至终陪伴他的,不过一灯如豆,书籍如山。他走后,他所有的物品,他的交心反省汇报材料,连同他的日记一同被组织收了去。
儿子傅思不敢也不能过问。直到四年后,平反昭雪,拨乱反正,洗刷冤屈。那一年,傅思三十四岁。他拿到父亲的遗物,想起已经作古长眠的那个男人。
北方的雨季总是来得晚些。五月中旬,剧组等到了一个好天,雨天,拍杀青戏。傅思扫墓。共事一年的剧组总会结下很深的友谊。这一场,很多演员都回来了,说是探班看拍摄收尾,但更多的,是为了一种情怀。
不知道为什么,关芃也来了。慕德礼很不愉快地轰赶他,说气场不搭。关芃很委屈地辩驳:“你文艺我也文艺,你黑色我也黑色,你冷门我也冷门。咱们是一对携手并肩的好基友。”
强盗的辞藻,土匪的逻辑。慕德礼懒得跟他辩说黑不是一种黑,文艺也不是一种文艺,直戳着他后背,吐槽说自古以来,哪有导演来探班的。
“有啊,谭导,程导,他们就没探过班吗。”关芃关土匪得意洋洋,发现了慕德礼话中的漏洞。慕德礼抓心挠肝地又问候了一遍那俩狗男男到处挖坑填土卖节操,反刺关芃今儿是探“哪位”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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