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远方一看关上了门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叹息一声说道:“唉!焰红同志,树欲静而风不止,咱们恐怕都要经受一场考验了啊……”
郑焰红到现在也没猜的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算是黎远航拉账目清单的事情被郝远方知道了,他大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就行了,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如此的长吁短叹呢?
还没等郑焰红问,赵慎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那句“黎书记让他见她一下有点事情要谈”一下子就让她明白黎郝之争终于拉开了帷幕,而她此刻就成了两个人都急于拉拢的绝佳帮手,她偏黎黎胜,偏郝则郝赢!虽然她并不明白赵慎三做了催化剂,但是黎郝两个人闹翻她是最乐意看到的,更可能是最大的收益者。
她放下电话眼珠子一转就赶紧“噗哧”一笑说道:“郝市长,人家刚出院,您怎么就吓人家呀?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我不在家,你跟黎书记争月饼吃,争恼了吧?您看您这匆忙来看我,刚黎书记的秘书小赵又打电话说黎书记也急着见我,一定是你俩怎么了对吗?哈哈哈!”
郝远方刚才听着郑焰红接电话的口吻,已经预感到会是黎远航的电话了,他此刻更加庆幸自己能够先一步找到郑焰红了,此刻就指着郑焰红哭笑不得的说道:“唉唉,你还在那里笑,你都不知道,就因为你经手的凤泉山景区专项扶助基金划转过程被党委那边盯上了,一大早黎书记就派秘书小赵到财政局去查账,幸好我无意间听到了他打电话,才先下手把账目封了,但是又不能平白无故的不让黎书记查账,还想给你一个时间赶紧捋一下账目,急的我没法子,最后只好跟省审计厅联系了一下,趁他们正在抽查全省的专项资金使用情况这个机会,把咱们这个项目也作为抽中项目审计一下,这才给封帐找了一个理由!唉,为了让你万无一失,我这次可是破釜沉舟了啊!”
郝远方的话说完,郑焰红就已经瞪圆了眼睛紧盯着郝远方,仿佛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一贯谨小慎微的郝市长,而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冲动的小青年一样!
瞪了许久,郑焰红才难以置信般的轻声说道:“……呃,这么说咱们这个项目资金省里要过来审计?而您封了帐的事情黎书记一定已经知道了?那么……您封帐之前为什么不跟我沟通一下呢?”
郝远方懊恼的说道:“你还说!我知道黎书记要查账,第一反应就是给你打电话,可你大小姐的电话也得能打通啊!你说你也是,车祸弄坏了手机你就买不起新的么?就这样这么久没有联系方式,让我气得恨不得有个呼叫器叫到你呢!”
郑焰红唉声叹气的说道:“唉唉唉!我不是想着反正在养病,要手机也没用么?再说我爸妈看着我也不让我用电话呀,谁知道居然会耽误事呢?”
看着郑焰红叫苦不迭的样子,郝远方心里那份不安越发的浓郁起来,他赶紧问道:“好了你就别叫苦连天了,赶紧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继续吧,更加想想需不需要在省里审计组到达之前改动账目,如果需要的话我马上让冯巧兰同志把账目带过来你看看,咱们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可坚决不能让省里真查出什么问题来!”
郑焰红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哎呀我的郝市长呀,黎书记要查你就让他查嘛,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项目的来头大得很,我又没有吃了豹子胆,怎么敢让这个项目出差错呢?其实黎书记这次查账也许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就是为了例行核对一下好给上层交差,你就让他查不完了吗?现在弄的省里也参与了,弄不好还会惊动省委,那样的话可就极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描绘成新一轮的党政之争。黎书记是空降的领导,自然底气足得很,可咱们在云都基层熬上来的人可就没那么宽的肩膀了啊,万一……唉!你又完全是为了维护我,这可让我心里……”
看着郑焰红说到最后居然站了起来,在屋里转悠起来,郝远方更是额头见汗,心烦意乱起来,听着小女人到底还是知道好歹的,就说道:“行了你就别转悠了,赶紧坐下来想个法子吧!要不是时间紧又联系不上你,我也不至于出了这么个下下之策!再说了,这件工程有什么来头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啊?这会子说出来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郑焰红可爱的瞪着眼埋怨道:“你再说我没告诉过你?你还记得第一笔款子过来的时候,你就让我留意账目的来往,我当时就说过一句‘这个项目绝不会出问题的,上面盯着的人多了,我也不敢出问题啊!’这不就是提醒你这件事水很深吗?如果你让我说明白,我也不清楚内情呀!只有黎书记一个人可能是明白的,但是居然连他的秘书小赵,当然,也是我送给他的秘书,这个人嘴里都掏不出具体的背景,小赵仅仅是告诉我过,说这件事直接有京城的根子,让我只管接到多少钱划出去多少钱,连提成的份额都别弄,其余的他说他也不知道了!我也只能那么样提醒你一句了啊!”
郝远方当然明白这件事有后台,他又不是闭门不问世事的隐者,二少来云都那么几天他怎么会不风闻呢?但是他在省城的关系自己也还没有亲近二少的资格,更别提给他引见了。看着黎远航一趟趟的去“朝拜”,他也只好把一腔的羡慕嫉妒恨化成一坛子陈年老醋,越闷越是醇厚浓郁了,这才会一改以往的谨慎小心,隐忍大度,做出这样大寒大热般的举动来。
此刻听了郑焰红的话,郝远方自然想起来女人是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当时他正一肚子恨意,怎么会领会的透呢?还暗暗怨恨女人不该捧粗腿,对他阳奉阴违的敷衍呢!现在醒悟了当然更加后悔不迭了。
“行了,现在说那个已经晚了,你说该怎么弥补吧?如果一旦省里知道了该怎么办?现在审计是不可阻止了,项目都已经报到省政府了,咱们该怎么做才能把影响降低到最小?”郝远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拿大?居然一派求助的姿态求起郑焰红来。
郑焰红没有很快地回答他,而是神态严肃的继续转悠着,突然间,她站住了,满脸大义凛然的说道:“这样吧郝市长,从现在开始,您不要出面了!我会嘱咐巧兰同志一下,如果书记那边问就说是我下令封帐的,您根本就不知道。下午省里来审计,我等下收拾一下自己出面迎检,您也不要参与。我也不怕您觉得我显摆,总还是我爸爸……黎书记对我尚且有两三分忌惮,我出面担下来他应该不会下狠手反击的,再者我一个副职跟他也没有争斗的资格,省里也不会联想到党政不合上面去的,这样子,估计能平安的下场。”
听着郑焰红仗义的话,郝远方心里的感动无与伦比,他真是再一次无比的庆幸自己能在冒失的通知了省里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居然不惜采取守株待兔的方法在郑家门口不远处等候了好久,看着郑焰红的车过来才“恰到好处”的到达,终于比黎远航早一步接触到了她,跟她达成共识之后就占了优势了。
“焰红,我这个人不喜欢用肉麻的话表达我的心情,但是你一直都跟着我的,很明白我的为人,也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秉性,所以这次你仗义的替我扛下了重担,这份情我记下了!那么我就走了,你也该见一见黎书记的使者了,如果这件事能够平安化解的话,也算你为云都积下了一桩恩德!”郝远方低沉的说完,就站了起来。
郑焰红一边送他一边说道:“郝市长哪里话,您这么做不也是生怕我被动么?咱们都是知道远近的人,关键时刻不互相支撑还不干等着挨打呀?您放心回去吧,如果我一直不给您汇报的话就是进展顺利,您只管安心处
理别的事务吧。”
郝远方点点头拉开了郑家书房的门,刚来时的千斤重担被郑焰红一手接了去了,他自然是浑身轻松,心情大好的在客厅跟郑家老爷子又说了一阵子话,又勉励了范前进几句才离开郑家回市里了。
而郑焰红送走了郝远方之后,就神态严肃的对这个家里她唯一愿意说话的妈妈说道:“妈,市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我处理,你没看刚才郝市长亲自登门催我来了吗?我现在就要到班上去,让双双帮我洗洗澡,我就要走了。”
郑母还没开口,范前进蝎蝎螫螫的惊叫道:“这怎么行?你刚出院还需要休养呢,市里就这么急着让你上班啊?离开你就不行吗?”
郑焰红鄙夷的看着他说道:“省里要来调查我上班期间经手的账目,我不出面迎接检查,查出问题了我还不得坐牢呀?当然,我要是坐牢了你估计是最开心的,省了你的事了么!你妈不是说小虎子不给你你就向纪检委提供我的‘犯罪证据’,咱们闹一个同归于尽么?你当然不希望我去了对吗?你最希望的是咱家门铃一响,一群警察拎着手铐把我拷走了,你就人财两得了!”
伶牙俐齿的郑焰红一向都在口才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此刻一番话说的句句诛心,鞭子一般一鞭鞭挥过来,范前进仿佛在这鞭子下面一寸寸瑟缩下去了,哪里还敢充当丈夫的角色,狼狈不堪的嘟囔道:“老太太那都是怕失去孙子的气话,又不是我说的,你何必斤斤计较?”
“哼,气话?我斤斤计较?我可不这么认为!咱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我在教委被纪检委调查的时候,是谁给人家提供的我受贿两万块钱的卡啊?不是您范大局长吗?那一次我很幸运的逃过了劫难,恐怕您到现在都不甘心吧?接下来又跟您过了好几年了,这证据恐怕您收集的更充分了吧?什么时候准备去纪检委提供啊?哈!这就是我郑焰红的好丈夫呢,比德国的纳粹克格勃还可爱,我郑焰红是不是需要初一十五都给老天爷上柱香,感谢他给我找了这么好一个好老公呢?”郑焰红明白回家以后就要开始跟范前进决裂的行动了,此刻当然是毫不留情面,一句句话比刀子还锋利,一刀刀的把范前进的自尊跟权利凌迟掉了,让他面红耳赤的连辩解都不能了,仓皇的说了声出去买菜就逃了。
郑家爸爸知道此刻自己一旦开口一定也被女儿无情讥讽,赶紧躲进书房品茶去了,而郑焰红就走进卧室给赵慎三回了个电话:“先去丹桂园,我等下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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