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次,我学校的老师发现我身上的伤痕,找来社工跟进事件。妈妈跟社工说是丈夫死了,她情绪失控才会打我,其实她是很疼我的。社工跟进了几个月,之后事情就结了。妈妈学会收敛一点──以后不打头脸,要打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或者用别的方式去让我不好受。而我则上了一课──做人得靠自己,别人就算有心,能帮到的只是很少部分。
我初时被打了还会哭叫求饶,怀疑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到后来愤怒越积越深,有一次终于忍不住了,朝她吼道:「不是有我这废物拖油瓶,妳哪有资格拿综援金?」那时有八九岁了,这些事我懂──四肢健全的三十岁单身女人是拿不到综援金的,只有带着小孩的单亲妈妈才合资格。
妈妈楞了楞,忽然笑了,道:「对啊,说来我还得多谢妳!」
那一次,我的下场当然也不好,只是难得有个象样的借口──我用不好的语气跟妈妈说话,活该被教训。
妈妈说:「我不好过,妳也绝对不用想会过得好!」
我终于明白:不是我不好,问题是妈妈不开心,家里就我一个,不拿我出气找谁?她看不惯我开心,看不惯我好好的,自己却心里不痛快。我索省了那些没用的求饶和眼泪了,真痛狠了才哭几声──想来倔强的个就是这样养成的。
我十一岁那一年,妈妈终于找到个男人要娶她,那时我很高兴──妈妈找到归宿,自然心情好了,就不会要拿我出气了罢?而且,她带着我改嫁,并没有抛弃我,大概代表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也许妈妈真的是生来命苦,才结婚半年,居然验出了子颈癌末期。在最后的日子中,我每天到医院去,都是被她从头到脚的臭骂,说是我刑克她,见不得她过好日子,终于害死她了。我没跟她吵,因为我明白她本是在发泄──我这可能算是提供另类的善终服务吧?虽然的确很难受,很委屈,可是我没办法安慰她,唯有站在病床旁由得她骂,希望她骂完的确觉得好一点儿。
结果每天,我都是板着脸离开病房,然后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一个人抱头痛哭,既为了唯一的亲人病重而伤心,又为了她那些过分的话而难过,也彷徨着妈妈去后,我一个十二岁小孩到底要怎么办。
也许,妈妈不是不疼我的,只是她命太苦了,没有余力去兼顾我的感受。我顶多只可以说她自私──自己不快乐,就找我出气,不管我也是一个人,她的女儿,也同样会受伤的。
后父在妈妈死后,说不可以再留我了。他很明白地告诉我,他快五十岁了,本来是想让妈妈给他生个儿子,老来大家作个伴的。结果她死了,他打算过一段日子再娶,没能力多养我一个,所以他给我办了去孤儿院手续。其实我很感谢后父,在妈妈最后的日子,他没有舍弃我们,既负担了妈妈的医药费和殓葬费,还为我好好安排了去处,不得不说妈妈选男人的眼光其实蛮不错的。后父有自己的期望,想要老来有老婆儿子相伴,这又有什么错?他可以说是对我们母女仁至义尽了。前阵子在街上偶然遇上他,我还作东请他上酒楼喝茶,那时他儿子考到大学了,我恭喜了他,也跟他说了近况,他挺欣慰地说:「我早知道妳一定会有出息的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冷静地说谢谢我照顾妳们母女俩,我就知道妳一定能靠自己活好。」
我大概是个内心藏着反骨的小孩,在被妈妈当出气包的日子中,我不是没想过能一觉睡死了有多好。可是最后,我反而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要走妈妈的老路──我要证明自己不是妈妈说的无用废物,我会靠自己活下去,不会整天只想着要靠别人养。我顽强地活着,努力学习,而且有幸归依了天主,在祂的引导下,我没有因为急于向上爬而走上歪路。穿越前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正当换来的,我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要活得无愧无悔。
每个知道我的故事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我很坚强。我想是真的,没几个人有跟我一样的意志力,我也为此自豪。
不过,只有我自己知道,午夜梦回,或者心情不好了,有一件事总会兜上心头,让我泪流不止,痛彻心扉。
──妈妈她,到底爱不爱我?
──如果她爱我,为什么又会故意要让我难受?
──我难受了,她不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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