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后半夜,刮了一天的风暂时停住,不过温度倒是变得更低了。
帐篷被狂风吹开一条细长的缝,冷空气顺着缝隙倾斜流下正正落到脑瓜顶上,我爬出被窝把帐篷重新掖紧,身边白鹤还在均匀呼吸,当下无暇理他,因为我被冷风吹着的脑袋昏昏发胀,只得紧紧的裹着毯子坐起来歇了会儿,突然觉得口不舒服,总是像针刺似的一下一下的刺痛喘不上气,在肩上套件外衣钻出了帐篷在外面透了透气,果然好了些。
甫一出来,沁凉冰澈的水汽叫人神振奋,白天随风翻卷的细沙此时正老老实实贴附在沙丘上,细细软软的,微白的月光下由地下水汇聚成的湖面蓝光闪耀,正从湖面缺口处流出一汪小溪,水声潺潺,鱼儿逆流出水不时拍出小朵水花,岸边怯怯的虫鸣把小小的绿洲衬得诡异安静。
我正呆呆眯着眼体会,那边顺着沙丘忽的流下一卷小风吹飞一片稠密的水丝溅到脸上衣服上,身上变得冰凉刺骨。
因为脖子手臂都湿了,即使身上加了坎肩还是觉得有风嗖着胳膊,身后传来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白鹤的头从帐篷里露出来,困倦问道:“什么时辰了?”
就着白鹤掀起帘子回到帐篷里,打着哈气褪下外衣拿干的地方擦擦脸终是进了被窝,自言自语道:“丑时已过了……还得再睡会儿,不然没神行路。”
白鹤凑过来碰了碰我的胳膊,语气透着心疼:“你身上真凉。”
躺了半响眼睛也睁不开,无力的回道:“方才不小心被水潲了,衣服都湿尽了,”缓慢的侧过身朝向他,问道:“还有几天才到哩?”
一双大手皮肤温热干燥,正一刻不停的给我搓着手臂,渐渐我也热了起来,他道:“等出了沙漠还要十来天……”
合上眼,呼呼嘟嘟的恩了声,缩着脖子又向被子里钻了钻。
那日离开军营我们先是在喀漠集上找了家驿站住了几日,直到与白鹤家驼队会合才一起上路,一一行人走到圈湖才分道,一路继续西行,一路转了弯向北走了。
自己是以白家老太君旧友之托的名义到本家送信,而白鹤虽说算不上宗室那支的子嗣,可他也原是本家正儿八经的嫡亲少爷,况且这一脉又鼎盛,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为了稳妥,首领又分出一位向导和一名旧疾复发初愈的家生子在路上照应,非要把我们安安稳稳送回老宅才罢。
出来有半月了,越往北行越是天凉得快,中途下了两场雨叫人觉得没了秋天直接进了冬季,寒风呼啸着刮了好些天,偏偏正午的日头又足,不热,却照的人身心乏味。
师父小麦还好,尤其小麦最初新的鲜劲儿过后还跟在首领身边学了不少明算计,人是能干的,手脚勤俭,小嘴被我们教的又甜,哄得四五十岁家里都有孙儿的大人们直夸堪重用了。
…………
只觉得躺下过了片刻就有人来死命推你,睁了眼费力的往上看看,原来是白鹤……
“怎么这就要起了?”身子动了动,只觉得脑仁钝痛,捂着说不出话来,眼睛也烫,鼻子堵住只能用嘴吸气,现在喉咙也是干哑火热。
这才觉出来了……自己这是病了。
白鹤撑起我的上身靠在他身上,拿过一个囊袋拔了塞子放在我的嘴边,里面是酒。
看我龇牙咧嘴的喝下,才埋怨道:“肯定是夜晚着凉了,叫你没事儿跑出去。”
白鹤腿上热乎乎的,虽然自己身上也发烫可还是觉得冷,靠在他身上竟然不想起来了。
调整好身子靠着更舒服一些,蔫蔫的回道:“喔……是帐篷被吹出了条大口子正悬在头上哩,后来睡着难受才起来的,坏就坏在怎么魔怔了似的就跑出去透了口气,一准是那时候着的凉。”
白鹤给我盖了件衣服,戳着我的头:“要不是方才看阿卡身上发热,只怕挨到早晨都发现不了呢,现在喝点酒发汗,待会儿再给你擦擦脸兴许热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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