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事（一）（1 / 2）

序

五岁的女孩愣愣地坐在床沿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物事落尽眼眸。

“小翎，怎么又在发愣了？”妈妈的脚步传来。

要不要告诉妈妈呢？女孩转过头来望着妈妈，眼珠朝妈妈脸上转来转去。

“怎么了？”这孩子最近几天一起床就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真奇怪了，这哪是一个五岁孩子的眼神。

还是告诉妈妈吧，不然，明晚又要做那个梦了。女孩下定决心般，轻唤一声：“妈妈…”

“什么？”

“妈妈，我梦到五堂叔祖在他过生日那晚死了。”女孩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毫无隐瞒地将连续几个晚上做过的同样的梦告诉了妈妈。

“呵！小鬼头，这有什么让你担心的！”妈妈好笑地轻拍着女孩儿的小脑袋，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丫头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呢！“丫头，梦与事实是反着的，你五堂叔祖马上要过七十岁生日了，这更证明你五堂叔祖会长寿呢！”

“可是……”女孩总觉得不会像妈妈所希翼的那般。

“好了好了，小丫头，快起床吧！”妈妈将女孩儿拉下床来，“今天去给你五叔祖拜寿去！”

这一夜，女孩奇迹似的一直没有睡意。凌晨，原本寂静的四合院突然传来呼天抢地哭喊声。妈妈听到声响连忙穿衣出去了。

当屋里再次传来妈妈的脚步声时，女孩睁大眼望向妈妈，妈妈复杂的眼神看了又看小女孩，然后轻搂住她低声道：“小翎，你要忘记自己曾做过的梦，知道吗？”

仿佛明白妈妈的意思般，女孩奋力地点了点头。

是偶然或是巧合？妈妈心里五味陈杂：五堂叔的死与孩子做的梦竟然完全一致！连死的方式与地点都完全相符！

“妈，姐，饭我给你们送来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蓬松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黑发，手中端着两大土瓷碗白米饭，递给正在田间忙碌的母女俩。

母女俩将沾满泥土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女孩手中的碗，蹲在地头狼吞虎咽起来。

“姐，你们把活儿干完了顺便把碗带回来，我要回去喂猪了，还有小弟吃饭也太慢了！”女孩抱怨了两句就飞一般地往回跑，再不快点，今天上学又要迟到了！

十六岁的姐姐抬头看着那丫头跑得飞快，毫不意外地见她摔了几个跟头，只不过爬起来没事儿般又开始飞跑！姐姐摇摇头，叹道，“妈，二妹又摔了！”

一丝疼惜闪过妈妈的眼中，真是苦了这丫头了，论干活儿，不仅把家里打整得井井有条，连她喂的猪都比别人先出栏几个月！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自己有两个能干的女儿，尤其是这个小女，光是自己每年能比别人家多卖几栏猪就够受乡人注目了！可就是从小到大老爱状况不断，不是摔得头破血流就是……算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在这个家里也是她的命吧！

上学之前送早饭给在田里干活的妈妈和姐姐，这是我每天必须要做的。若是妈妈和姐姐干活的地方离家近便扯着嗓子喊两声，她们也就回来吃了；若是稍远了，为了省时，我只得将饭送到田间地头。

此时，我顾不得哀叹自己又摔了几跤，更顾不得看看哪儿摔破了皮，反正这也是常有的事儿。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见小弟还在“数”着碗中的米粒儿，气得朝他吼了一句：“还在数呢！”眼见小弟眼圈一红儿，我双眼一瞪，“你敢哭，别怪我上学不等你！”

虽然嘴里吼着小弟，但手上却并没有松懈，尽快装满一大桶猪食，走出房门，下了数十步石梯，来到三个猪圈旁，将桶中的食倒到第一个猪槽里，然后又跑了两趟，将剩余的两个槽内也倒满。心里又开始嘀咕了：每顿都要煮一大锅猪食，也太麻烦了，我得想个省事的法子。（村里非常落后，还没生喂法！）

喂完了猪，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灶台和屋子，回头看到小弟还没将他碗中的米粒数完，我陡然火冒三丈：“我不管你了，走了！”抓起土黄色的书包往颈上一搭就往外跑。耳中自动过滤小弟的略带哭音的喊叫“二姐等等我”，飞一般往学校跑。

全村就一所中心小学，距家有十几里的山路。虽然天还没大亮，但凭感觉也定是不早了，赶八点钟的课恐怕是不行了。顾不得再像平时那般对着那一座座坟林发怵，同样连撞带摔往前跑。没多久就跑到了那个令我比坟林更惧怕十分的岔路口，停下了步子，慢吞吞地往前挪，颤兢兢地探头往头上瞟去。眼光瞥见前面有些小孩安然无恙地经过，胆子便大了些，也壮胆儿大踏步向前跨去。

“汪汪汪……”凶猛地几只狗叫声同时传来，唬得我连忙将踏上第一条岔路的脚收了回来。心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膛般，乖乖巧巧地慢慢地踏上了第二条岔路。

该死的恶狗，竟然又单单只咬我一人，分明是典型的欺善怕恶！我走出老远，刚想将心放回膛，不料瞥见了前方不远处那处四合院前的小路旁蹲着几个正吃饭的人，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几条正瞅着主人吃饭的恶狗！

这两条岔路是我每天上学必经之路，可每条路上都把守着我生平最惧的恶狗！虽然上学还有其他几条远路，若走那几条路，即使最终会到学校，只怕到了也会是中午，若是如此，我不被老师给扒皮才怪。最重要的是，我不敢保证那几条路上就没有恶狗挡道！

吃饭的几人自然知道我要路过了。大多数时候没人会搭理我这个倒霉的丫头，但此时我却在耳尖的听到了一声低“嘘”的同时，拔脚拼命狂跑！不用想也知道那恶狗又追来了！被恶狗追了无数回，却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嘘”使恶狗来咬我！一边恨恨地在心中咒骂着那嘘使恶狗的恶人，一边拼命狂跑，恶狗边追边狂叫的声音淹没了那群男女的怪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