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玥的话仿佛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苏以荷放松了紧紧绞着衣服下摆的手,无措的像个小孩子般,静静地等待大人的指示。
“告诉我,都在什么时候想他?”关玥低着头,认真地观察女孩儿的表情。
苏以荷思索了片刻,“早上醒来,看不见他,想...;吃饭,想...;洗衣服,想...;走路,想;......睡觉,想...”
认真地从一天的开始到结束苏以荷用了冗长的可以描述每一个细枝末节的排比句来诉说心中的思念。
关玥耐心地听着女孩儿濡濡地一字一字极为认真地回忆着一天中的每分每秒,那细细密密的时间的缝隙里,竟然全部都塞满了脆脆诺诺的一个字——把无尽相思放在心上的念念地绝望的想。
“想他时...开心么?”
“开心...也...不开心。”
“为什么开心?”
“...想起他的模样,倔强的,强势的,无赖的,撒娇的,开心。想到他爱我..疼我...宠着我,开心。”苏以荷的嘴角弯出疑似幸福的弧度,空茫而悠远。
冥冥之中能有那么一个人疼宠着,要多少个生生世世的对佛禅念,要多少缕孤烟燃断。
“可是,容恒他...他走了,他很挑剔,很脆弱,很怕孤独,他一个人......”苏以荷抬头眸子心疼的情绪凝结的如同阳光般刺眼。
“那么小姐是担心他,所以不开心?”
苏以荷眸光暗了暗,“担心...也想他。”
关玥心想这女子口中的男子...该叫容恒吧,不知是是怎样依赖着的两个人才能这般生死都阻隔不了的牵挂忧心。
爱到深处,自然万分想念,何况此生不复相见。
情到骨髓,端得疼到心尖,只因阳再无欢颜。
世上最美妙最伤人最甘之如饴食之如缨瑮的事情只此一件啊。
“那么,小姐为何想到看心理医生?最近出现什么反常的状况了么?”
“我...睡不着...疼。”苏以荷紧紧地抓住心口的衣服。
关玥想以荷这边扶了扶身子,果然见到女孩儿眼睑被粉底勉强遮盖的黑眼圈。
“多久了?”
“三百六十一天....”
“以前没发觉?”
“习惯了...没..注意。”
“只是最近要上班....白天很累,晚上,睡不着。”
“现在自己一个人要上班又要看孩子?”关玥皱了眉问。
苏以荷点了点头。
关玥瞥见一旁的病历本,指尖轻轻翻起。
苏以荷,女,二十二岁,失眠伴有轻微癔症,病症一年。
一个女孩家,年纪轻轻就要扛下这么重的担子,关玥心中也是唏嘘,想着尽力地帮帮这个女孩儿。
从名片夹里拿出张名片,撕了一张纸,刷刷地写下一溜的字迹。
“苏小姐,这是我的电话,这个是我家的住址,离这里不远,您的情况,需要慢慢的治疗,还请您有信心,苏小姐感觉烦闷活着压抑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工作之余去我家里,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
苏以荷结果来名片和纸片,看了看,嘴角轻轻地咬着,随即温柔地笑开,“谢谢关医生。”
这个医生,是怕她交更多的出诊费吧,以荷心中轻微暖暖的,将名片和纸条放进包里。“关医生,再见,还有...等我工作稳定,我会...报答关医生的。”说完以荷起身拉开了门走出去。
很通透的女孩儿,关玥赞赏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只是上天对她,未免太过苦情了些。
一个星期以后的傍晚,苏以荷早早地等在关玥家的胡同口,单薄柔弱地在夕阳的余晖中好像薄薄的一片,蝉翼般美丽而又脆弱。
关玥记得这个女孩,领着她进了屋。
“苏小姐请先坐下。”关玥将苏以荷推到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跑去倒了两杯茶水。
苏以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关玥的身影,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面前递过来的飘着幽香的清茶。
关玥看着苏以荷的眼神有些不对,坐下来。
“想起什么了?”
“容恒...爱喝。”苏以荷盯着杯中打着卷儿在水中舞蹈着的细嫩的毛尖被水缓缓地撑开成一小片碧绿色的清香。
容恒最爱喝细小的毛尖,舌尖爱卷着碧绿色的茶叶一股脑儿吞进去,冲了满满的一杯总是喝得见了底才罢休。
每每那时,总是露出五岁孩童一样纯真懵懂的神奇,他满足地不可思议,她也是。
关玥顺着苏以荷的情绪缓和地问,“苏小姐,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么?”
苏以荷抬头,眸光清亮了些许,柔柔地点头,像是找到共同分享甜点的孩子。
“初遇那年,我十岁,容恒十二岁.............”
低软的声音将两人卷入时间的洪荒中。像一位被时间和命运流放的人,终于翻开来过去,剖解开过往的酸甜、伤痛,再一次获得重生。
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好赶上了那薄弱且弥足珍贵的缘。
只是那时候,苏以荷不是张爱玲前辈的读者,不晓得于万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是她这辈子一万万分的牵挂。
以及,千百万的他人都作了将就的无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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