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劲松敲开吴忠诚的办公室,此时他正坐在庞大的老板椅上闭目养神。见推门进来的是张劲松,吴忠诚坐直了身子,抖擞了一下精神,对张劲松说:“劲松来了。”
张劲松顺手把门关了,然后径直走向沙发,坐了下来,道:“书记,有件事需要跟你汇报一下。”
吴忠诚当然明白张劲松是为了何事,但他还是问了句:“哦?什么事还得你亲自过来啊。”
张劲松真想抽吴忠诚一巴掌,装的这个像啊,跟你汇报是尊重你,就算这事不跟你说,你吴忠诚又奈我何?况且这本身就是政府层面的事,你作为一个书记,竟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欠抽欠啥?
吴忠诚也何尝不想给张劲松一个耳光,这个张劲松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连我吴忠诚的人都敢动,你不给我面子,我何尝给你面子。
张劲松暂时还不想跟吴忠诚在言语上发生什么冲突,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笑了笑,道:“您是书记,我亲自来是应该的。”
吴忠诚知道张劲松的这个真诚是装出来的,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问道:“什么事啊?”
张劲松道:“县里接到一个举报,是关于一起刑事案件的,我让公安经调查过了,这件事情属实,但牵涉到的这个人很敏感,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吴忠诚故作很意外,把身子往前一探,问张劲松:“哦,这事牵涉到谁了?”
张劲松说:“陈佩华!县里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
吴忠诚忽然觉得张劲松上句话所谓的敏感有些多余,如果自己跟陈佩华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么这件事就非常普通,就算陈佩华在县里是有头有脸的人,那抓他也不至于上报到书记的层面,可现在张劲松竟然用了敏感二字,看来这个张劲松已经明白了一些事,而且现在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他这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
吴忠诚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哦,他犯的什么事?怎么还牵涉到刑事案件了?”
张劲松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陈佩华把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给欺负了。”
吴忠诚严肃的点了点头,说:“这个陈佩华,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张劲松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吴忠诚,真不知道这个人还能装到什么时候。不过张劲松心里有数,吴忠诚的心里肯定也在打鼓,虽然他跟陈佩华关系不错,但人跟人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微妙,不摊上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弱势逼到一定的份上,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出卖对方。
这一点,张劲松有十足的把握。他吴忠诚也不是神,心里必定有他的恐惧。
吴忠诚犹豫了一会,见张劲松面色镇定,便笑了笑道:“劲松同志,按理说这件事属于政府的范畴,我也不好多说话,但这个陈佩华在县里也有点威望,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影响到的不单单是他个人的形象,你是县长,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平日里张劲松跟吴忠诚汇报工作,他如果同意,那就会说这件事应该如何如何办理,这是体现了他的威严,而如果不同意,他会摆出十万个理由推翻你的想法,但这一次,吴忠诚给了张劲松一个模棱两可的意思,而且他的想法也已经告诉了张劲松,反正这件事会对县里造成不良影响,你就掂量着办吧。
张劲松不傻,他可以接这个茬,可以一个命令下去让陈佩华锒铛入狱,这样的话如果老百姓对县里议论纷纷,那么就是你张劲松惹得,跟吴忠诚没关系,可张劲松若是不接这个茬,那么受害人要是继续上告,那你张劲松挡的事,也是你自己解决。
吴忠诚这一招非常狠,但张劲松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现在受害人已经表了态,说赔点钱了事,而且吴忠诚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把这件事搞大,好,那我就给你个面子,不过我的事你可不能不管。
张劲松点了点头,对吴忠诚道:“书记说得没错,陈佩华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这件事搞大了,势必会对县里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不过受害人那边告得很频繁,恐怕这件事没有个好的结果,他们是不会罢休了。”
张劲松又把这个皮球踢给了吴忠诚,吴忠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他还是接了,这个皮球他不能不接,不接的话要是张劲松真把这个陈佩华给办了,那自己岂不提心吊胆过一辈子?张劲松的目的他很清楚
,无非就是修路重新招标对他不利,吴忠诚衡量了一下利弊,让修路这件事重新招标对张劲松的影响无非就是声誉的问题,可如果陈佩华进了监狱,那威胁到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了,这两件事情可不能同日而语,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的,吴忠诚犹豫了一会,看了看张劲松,道:“受害人那边让陈佩华自己解决,公安局那边你辛苦一下,看看能不能动作小一点。”
张劲松这才松了口气,你发话了,我就放心了,他站起身来,作出要走的架势,对吴忠诚说:“好,就按照书记的意思办,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吴忠诚点了点头,作出这个决定他很无奈,但目前的状况和形势,他也只有这么办了,即便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张劲松这一招实在是太狠,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收场,不如先委曲求全一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跟他斗到底,男人么,有时候能屈能伸才是王道。
吴忠诚本以为张劲松会这么离开自己办公室,他心里还乐呢,今天怎么没提重新招标的事啊,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张劲松刚走到门口,停住了,转身又对吴忠诚说:“哦,对了书记,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重新招标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您看还有什么指示么?”
吴忠诚真相骂娘了,好你个张劲松,原来好戏在后头啊。我就说呢,你怎么不提这件事就走了,原来不是这回事啊,你刚才坐着不提,非得走到门口在说出这件事,这装给谁看呢?谁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啊,要是不惦记着,你能费这么大劲把陈佩华挖出来?
吴忠诚很明白,张劲松的这蓦然回首是有门道的。他说已经安排好了,这就是放屁啊,安排好了的话,你还跟我请示?
吴忠诚故作平静,笑着对张劲松道:“这事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现在工程的进度已经耽误了不少了,老百姓都有意见了,如果再重新招标,恐怕时间上来不及,不如这样吧,就用原来的施工队,但前提是他们要有一个认错的态度,而且还要把工期赶上去。”
吴忠诚真想打自己两个嘴巴子,但他除了这么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张劲松拿他的乌纱帽做赌注,目的就是换他的这句话。
张劲松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哦……,这样也行,至少不耽误工期了,那就按您说的办。”
吴忠诚勉强点了点头,目送张劲松出了门。
吴忠诚看着张劲松离开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张劲松自从来到燃翼,暂且不说他的能力如何,所有的事似乎都跟自己作对,而且自己在某些方面上又无法给与还击,甚至自己现在连个强硬的话都说不出来。吴忠诚心里有一百个不服,他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这么硬碰硬,结果只能让自己倒霉。
吴忠诚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张劲松这个县长当的一帆风顺。如果不把他从燃翼赶出去,那么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早晚就会败在他的手里。
事情搞定之后,张劲松马上安排下去,要求打架双方相互道歉,并且给县里做出深刻检讨,同时双方在工地张贴告示,承诺此类事故不再发生,这么做,张劲松是给了吴忠诚一个台阶下,毕竟这件事是常委会通过的,如果解除这个决议,那么吴忠诚必然会顶着很大的压力,张劲松这么做可以说是给足了吴忠诚面子。
……
柳如风给张劲松传来话,她说陈佩华愿意出三十万了解这件事,而且父女两个看病的钱他全部承担,这个结果张劲松认为还不错,毕竟这三十万要按照常理来说已经是赔偿金额的好几倍了,况且这看病花多少还不一定,张劲松让柳如风把话捎回去,说让他自己跟受害人家属去谈,自己做不了主。
其实很明显,陈佩华已经把这些钱给了潘小荣的家人,张劲松不再插手自有他的想法。这件事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说白了,自己良心上也能过得去了,何必再插手这些事呢?
虽然张劲松赢得了跟吴忠诚之间这场战斗的胜利,但他觉得自己对潘小荣一家还没有做到仁至义尽。毕竟,这一家目前的状况还不乐观,但他实在是不能再参与了。
这件事就此为止吧,或许在处理潘小荣的事情上留给张劲松太多的遗憾,但作为一县之长,还有很多事情等他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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