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胜言见没人说话了,他掰了掰面前的话筒,跟吴忠诚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其实这件事不能说是必然,但也不是偶然。你们看看,现在这些工程,哪个不是层层分包,哪个不是一倒再倒?倒到最后,就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施工队手里,这些人也就是些地痞流氓,别说是资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工程!什么叫质量!到最后把钱踹到腰包里就一了百了,这虽然是通病,但也不是不能避免,这是没死人,要是死了人,恐怕就没法收场了。”
吴忠诚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高兴,他心想,好,梅部长果然不负众望,关键时刻还是你能顶的起来,你张劲松不是牛么?不是把我吴忠诚的关系踢出来了么?好,我就要看看,接下来你怎么收场。
张劲松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已经料到了梅胜言会有这么一个意思,虽然他答非所问,没有说如何处理这件事,但说出的话却针针见血,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在维护吴忠诚,上次常委会自己和吴忠诚讨论政府和县委的职责问题,他梅胜言没说话,看来几天他是要把话补上啊。补得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难道把我这个县长撤了不成?
梅胜言说完,刘爱琼接上话了,她身为一个女人,很多时候都不太积极,但今天她却像是吃了,不但穿的很招摇,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说:“我虽然不懂工程,也不懂什么分包转包,但我觉得吧,这件事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以后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途径很简单啊,把那些没有资质,不听招呼的施工队赶走,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虽然刘爱琼的话有点小儿科的味道,但张劲松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她的思想并非这么单纯,而是在卖萌!张劲松明白了,吴忠诚这是借了一个女人的嘴,把他今天开常委会的目的表达出来啊!
擦!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卖萌神马的,最讨厌了!
果然,吴忠诚接过了话,说道:“刘部长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了解过了,我们今天就是要从根源上把问题一次性解决好。今年县里修这条路,很多施工公司我们并不知根知底,这样难免就会出现问题,以前跟县里合作的那些公司,规模也不小,工程质量能保证,我觉得该考虑考虑这些公司。”
吴忠诚并不傻,他不会亲口说出一些话,他虽然意图很明显,但最终结论他却要让别人说出来。
张劲松总算是听明白了,搞来搞去吴忠诚今天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把他的关系剔除在外,他现在就是借着这件事来说事来了。
果然,吴忠诚的人把话跟上了,刘爱琼又嗲声嗲气的说:“恩,我跟书记的想法一样,换公司嘛,都换了。”
这几句话着实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个骚动在于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现在各个施工公司都进驻工地了,而且地基马上就要完成,这个时候换施工队,这不是明摆着扯淡么?
陈从水再也坐不住了,他已经顶不住吴忠诚的眼神了,对于吴忠诚来说,他多多少少的已经能发觉得出陈从水在思想上的叛变,虽然自己这边还能拿住他的一些想法,但他的心散了,也就不好带了。他希望陈从水能在这次常委会上表个态,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给他递了好几个眼神,他都装作看不见,吴忠诚就差点名了,可这名还没来得及点,陈从水竟然主动开口了。
他看了一眼刘爱琼,说道:“刘部长,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政府单方面毁约,这种事会很麻烦的。”
刘爱琼今天是真的吃了药了,她有些不管不顾,也许她有吴忠诚撑腰,也许吴忠诚早就交代过,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刘爱琼绝对不是以前的做事风格,她今天变得很直白,有些像是了勾引男人,不知羞耻的样子。
她说:“这有什么麻烦的?政府是甲方,大不了他们花多少给多少,不这么做,这种事肯定还会发生。他要不服气,去法院告嘛,我倒是想看看,哪个法院敢立案!”
高德贵一直默默的坐着,自从姜富强走了以后,他便决定死心塌地的投靠了张劲松,虽说张劲松现在当了县长,自己应该跟他走的近一点才是,但跟张劲松接触过几次,自己也没落的个什么好处,但高德贵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张劲松当初当副书记的时候,对自己也是很照顾的,自己一直跟他一条战线,如今这个场合,自己要是不再说几句,恐怕就真的没人情味了。
陈从水刚想跟刘爱琼顶两句,高德贵说话了:“刘部长,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施工方真的很政府打了官司,恐怕造成的影响会更大吧?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事,我想还是三思为好。”
二比一,刘爱琼有些顶不住了,她不得不把眼神投向吴忠诚,反正自己把意思说出来了,那么你这个县委书记就拍板吧,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该你了。
吴忠诚摆了摆手,一脸凝重,他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刘部长的提议我个人表示赞成。如果都换掉情理上和法理上都说不过去,但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觉得,那些资质不全,不合格的施工队是要坚决辞退的。违约就违约,总不能引狼入室,到最后再酿成大祸,后悔都来不及。”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陈从水,心想,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不给你两棍子你是不听话了,今天我就要难为难为你,你就替张劲松受着吧。
盯着陈从水,吴忠诚说:“陈县长,你是分管交通的,哪些施工队伍不合格你那里应该有底,这样,你统计一下,看看有多少?”
陈从水没想到吴忠诚会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张劲松把分工程的事交给了自己,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给自己一个大蛋糕,而是给了自己一把火啊,现在火烧眉毛了,怎么办?
他战战兢兢地看了张劲松一眼,想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但张劲松的表情异常的平静,陈从水从张劲松的眼里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吴忠诚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眨,陈从水有些怕了,他把这些工程
按照张劲松的意思分了以后,留了些尾巴给了自己的亲信,虽然第五公司不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但这件事发生了,会连累到一大片,特别是自己找的那些要资质没资质,要人没人的皮包公司,这些公司自己可都是收了好处的,如果这些小公司被辞退了,那自己也就完蛋了,暂不说自己能受到什么处分,单是那些老板们,他都没法应付啊。
可眼前最重要的不是想那些事,先把吴忠诚这个问题打发了才是当务之急,他求助于张劲松无果,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书记,工程在招标的时候都是按照正常手续办的。关于施工队的资质问题,我们也认真审核过,但也有可能后期在分包过程中出了问题,这件事需要再进一步调查一下,现在我还真的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来。”
陈从水这么说等于放手一搏了,而且他也能想到这些话的后果,吴忠诚问自己问题自己用废话给挡了回去,这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保全了张劲松,可也得罪了吴忠诚了。陈从水很无奈,他无法做到两全其美,甚至于让两位主子都高高兴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陈从水说完,张劲松说话了,他说:“我觉得单方面违约还需要进一步考虑,刚才高书记也说了,这件事处理不好,会造成更大的影响,资质不全的可以很快判定出来,可不合格的有什么界限?这件事我希望常委会能认真对待,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张劲松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而他找了这个时机来说话,一来把陈从水解救了出来,不至于让吴忠诚再把兴趣放到他身上,二来他这是明确掀翻了吴忠诚的意思,等于是跟他唱了反调。
吴忠诚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早就能想到张劲松会不乐意这么做,这也是必然的,但你敢损害我的利益,那么我为什么不敢把你的关系也都踢出去呢?我的没进来我不丢人,你的关系进来再出去,那就不是一般的丢人了!
吴忠诚就是要让张劲松丢这个人,而且要丢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
他看了看张劲松,笑了笑说道:“劲松同志,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像群体性斗殴这种事,省里都表态了要零容忍,现在我们顶风作案,这要是省里怪罪下来,会比错杀一千严重得多。”
刘爱琼这娘们今天是铁定了要实现自己的目的了,她不管书记和县长说没说我,硬硬的插了一句:“那些小施工队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有一千个理由违约,找个理由还不简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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