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宫道上梆子敲过三声,近了又远了,殿里静静流走的时间重新接回现实将人的意识拉长,他深抽了一口气,艰难地说:“你,离开凤都好不好”
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从来不在她,只要姬姒颁下旨意,就算她不走也会有刀架在脖子上逼她走,可是他和她商量,就像以往太傅罚抄书他哄她的语气,无论姬把提笔写字看得比挨板子还可怕,每次他放低语气,姬就会乖乖妥协。
他在担忧什么皇姐已经稳稳坐在凤椅上,他怕她不会顺从离开,跑去和姬姒闹得天翻地覆吗那他就太高估她了,她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没有那样的野心,也没有那样的实力,她早就是一个人了。
她这个公主,其实只有孤零零自己一个人。
姬抬头看着他,眼眶内氤氲起来的水雾一层漫过一层,无论她怎么擦始终看不清暗光里他的侧脸他的眼,后来只好渐渐放弃,让十五年来心里那个温柔的样子一点点模糊晕开去。
然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的清初,她的小奶妈子呀,她害怕他过得不好,她的心会揪在一起疼得厉害,不忍心他低声下气求人,又怎能不答应
“我觉得我离开,这辈子都可能回不来了。”她顿了顿,眼底一片孤弱的悲色,“清初你这样赶我走,是不是想以后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他遽然扭过脑袋,一眨不眨瞅着她,黑漆漆的眼里光影明灭,惊痛带伤的目光仿若无法止尽的悲伤河流一般静静流淌出来。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内心一样是害怕的。
下一秒他却将姬紧紧搂进怀里,手心揉着她的发顶,轻声细语就像许一个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的承诺:“不会的。”
朝凤殿。
酒意酣然的男女缠绵在一起,艳红的地毯上衣衫散落,倾倒的长嘴酒壶在长明灯下泛着旖旎的靡光,伴随着低低娇喘,男人的声音也粗嘎急不可耐。
一番后,男人的长指抚过女人汗津津的后背,无比哀怨地叹道:“我的新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哪”
女人细细的笑声渐渐成串,她并不担心留下姬这个隐患,如今大势已定,姬是她手中可以任意碾死的蝼蚁,与其轻轻一下碾碎没了,倒不如留着摆布有意思。
她喜欢姬那张委屈晦暗的脸,而且姬主动呈上金印的举动已经让她看清对方骨子里的懦弱,她轻视且不以为意,这种人一辈子也掀不起浪来。
“把人留着折腾不是比直接杀了更加有趣”姬姒说到这句话心情大好,因为她最疼爱的静侯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她允了送姬去皇陵守孝的事。
高慎面露讽色,说:“这话怕是静侯大人的托词,他想留下二公主这条命。”
姬姒不以为然,撑起脑袋斜躺在床榻上,黑色长发妖娆盘绕在两人身体间,高慎掬了一把握在手里十分迷恋。
他跟随姬姒八年,心里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对官清初便产生妒恨。
“十五年,比你跟着我的时间还长,他舍不得很正常,这会儿收了姬性命他才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倒不如留个念想慢慢消磨,日子久了,心里自然会淡了。”
末了,她闭眸幽幽说:“我要的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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