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这个还债不好吗。当时也不怕他了,不躲着了,简直能耐得很,还跑到赤峰找到他媳妇,要他们还钱。”
“……没想到那姑娘肚子已经挺大的了,我给她看了文身,说了具体情况,她当时就气得快早产了。我嘴特别毒,还不管不顾。我说大姐你别发蠢了快看看你怀了什么垃圾的种,你真愿意和成天想着强奸男人的牲口过一辈子啊,要过也得把骗的钱还我。搁谁突然遇上我这么个灾星似的人物,可能都会气得受不了吧。”
黄煜斐简单道:“错不在你。”
李枳语气变得很淡,好像事不关己,在面无表情地嘲笑着什么:“我被他们家人弄去妇产医院,要我给他老婆下跪。我当然不跪。他就跟疯了似的,哈哈,那顿揍得真他妈狠。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他儿子才七个月就被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不知接下来的死活。他问他儿子有什么错?我说是你错了。应该给你老婆下跪的是你自己。哥,那天你看我做噩梦,就是梦到这个了。我明白,跟那种人又有什么对错可说呢。只有输赢。可是就算对付不过他们,也不能这么窝囊过去,我挨揍了,无所谓,他们鸡飞狗跳颜面尽失就成。”
黄煜斐道:“我听说他们到现在还在一起。明白吗,他老婆是甘心被骗,也是自愿给他生养孩子的,”他忽然冷笑起来,带着种仿佛天生的轻蔑:“和这种人谈输赢也没有用,你只能比他们强,替他们把脸皮撕下来。不过,两块烂泥互相吸引,也不错。”
“对,就是烂泥。后来我在医院躺了小半天,没钱住院,鼻青脸肿地去火车站,路上人都回头看我。不过也没遗憾,他在那小县城算是人尽皆知臭名昭著,我报复算是成功了吧。”
黄煜斐安静地听着。池水仍然漾着浅淡的波纹。月亮映在上面。
“回家的火车印象挺深。好挤,我浑身疼,很累很饿,就想起他跟我说过一次,说李枳你不懂吧,人寂寞的时候对着马都能硬起来,马是会撅屁股任操的。我当时就顿悟了,他觉得我连人都不是,可不得一直羞辱我,追着我折磨吗。我回家,越看这文身越不顺眼,好像它是件杀人凶器,下一秒也能把我杀掉,太屈辱了……我就对镜子拿刀割,也没能割整齐。过阵子闲得无聊,就拿烟烫,然后变成现在这样,想洗,人说皮坏了没辙。就有了这个疤。”
黄煜斐拨了拨他额头前半干的刘海,让他把整张脸皎洁地露出来,道:“说完了?”
“大概吧。”
“小橘,你受过虐待,并且自虐。你选择还击,结果最后痛苦的是自己。”
李枳感觉这短短两句话就把自己皮给扒了个干净,他滑稽惨白、一无所有的青春,还真是很好概括。他站直了一些,哈哈笑出声来:“这就是哥对我的总结吗?我懂了,我就说过我是抖M嘛,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自找的。对吧。”
“M是从受虐中得到快乐,但你没有。你完全是受害者。”
李枳脸上还残存着笑容,却没有笑意:“也对。所以更惨了是吗?可我坦白并不是为了显得自己很惨,或者让你觉得我惨,因为都过去了,我还是我,就现在你跟前的这个人。”
黄煜斐皱眉:“拜托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笑。”
李枳暗沉沉地看着他:“对不起,你可能已经不想听这些事了吧。可是我如果不笑,那就更像在做出一副惨相给人看,像是摇着尾巴,摇着尾巴说我就是个麻烦的落水狗。”
黄煜斐观察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冲涌。他想了很多。
他最初爱上李枳,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他爱上李枳的美,那种纯净的、指引他净化自己的美感。少年时一次视线的触碰,就记住他的眼睛,也喜欢上他的指法和旋律,再长大些又迷恋起他在台上冷清却又耀眼的模样,想要让自己变成配得上他的人,不过如此。至于后来那些着迷的时刻,李枳仍是美的,一捧不化的初雪,却在他手心融化。李枳给他看到了其他人不曾见过的极美瞬间,所以他才会越来越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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