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迫不及待揪下肉往嘴里塞填。
晚风微微拂过面颊,这一夜的事情相互连结,湛华渐渐的明白,这些女孩子们曾经玩过鬼迷藏,贺铃被个吊死鬼遮住眼,哄进深山里剥光皮,鬼穿起她的皮扮作贺铃,混在一群女孩中间徉作活人。几天后,它身上的皮渐渐干枯,又要谋筹新的皮,恰巧周熙瑞她们招笔仙,两人本以为招不到,哪知假贺铃便是唤来的鬼。可怜周熙瑞原本能得救,结果阴错阳差还是落在鬼手里。他轻轻叹一口气,见钟二郎一边大吃一边直呼过瘾,牙齿嚼得肠子“嗞嗞”作响,嘴唇嘬尖了吮出一股骨髓,捂着鼻子说:“没事了,吃饱了上楼吧,瞧你跑得褂子都塌了。”他径自走到公寓门前,楼梯尽头缓缓走下了季红,女孩惊惶着问:“熙瑞呢?贺铃呢?大家都下来了?”湛华瞧着她微微一犹豫,终于还是点下头。
季红抒一口气笑道:“果真是自己吓自己,世上哪里会有鬼。”远处依稀腾起一抹亮,好像幼时曾经做过的美梦,她禁不住朝那光茫走去,心里一点点被映亮了,步子越来越轻快,没留意到在光亮照不到的空地上,横躺着一具尸身,正是刚才面向窗口时,被鬼从高楼掀下去的她自己。季红越走越远,在绽放亮光的深处等待着其他伙伴们,待她再回头望向湛华,却发现已经没了回来的路。钟二吃饱了站起来,抹着嘴上的血迹说:“又一个赶着投胎了。”他揽着湛华在拂晓前回家,二人裹上被子沉沉入睡,闷雷似的酣声响彻整层公寓。不久之后太阳高高升起,开始来人收尸,报警,调查真相,人们在茶余饭后低声诉念大厦的奇异,所有的麻烦和荒诞留给活人去收拾。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自打有三个女孩招鬼撞邪后,公寓的住户又走了大半,大楼里日日悄无声息,恍若一座层叠的石棺。这一日大早,钟二从床上爬起来给湛华要吃的,湛华睡在他旁边,挪到床边不愿动,钟二捏着他的手搁进嘴里吮,舌头缠着指尖滑上滑下,他津津有味嘬嘴笑道:“不然我就吃你吧,先把这个小指头咬下来,再吃这个二大的。”湛华打个寒战跳下床,赤着脚打开冰箱寻了瓶酸奶,拧开瓶盖伺候到钟二手里。钟二对瓶喝一口,眯着眼睛说:“不顶饱”,湛华恨得拿眼剜他,东翻西找凑了三个土豆,拧开水龙头泡进池子里。他抹净了纸上的涎水低声嘀咕:“也不知是哪个养出了你。”钟二耳朵尖正好听清了,舔着瓶口的酸奶道:“确是想不起爹妈是哪个,我是我哥带大的。”
湛华偏着头笑道:“你哥哥?可别是唤作钟大郎。”钟二撇一撇嘴说:“你作死,我哥哪能叫这名儿,他可不比我好性,仔细揭了你的皮。”湛华吐一吐舌头,捞了起土豆拿刀切几下,把扭曲的块状物煨进闷锅,待到煮熟撒一把盐就盛给钟二吃。钟二郎暗地里拧起眉头,扁起嘴对湛华道:“你昨儿给我吃清水炖豆腐,前天是水煮豆角,大前天煨了一棵白菜帮子……”湛华不等菜熟透便盛给他,钟二捏一把勺子往盘里搅,边吃边抽出满嘴凄凉气。
湛华远比钟二更凄凉,饭虽做得不讲究,好歹也算作一餐,可怜他刚伺候过钟二填肚子,又要端一盆水撸起袖子抹地板,跪在地上眼生毒怨,口含恶言,俨然一副老法人家受气媳妇的模样。钟二郎见他屁股高高翘起来,姿态实在摆得好看,忍不住从身后轻轻摸一把,湛华竖起眉正要恼,忽听着外面有人敲门,他抿嘴站起身,将抹地的布甩到钟二郎脸上,心道谁有胆子到这楼上来,手刚扶上门把手,脊背猛然冒出冷汗来。
第13章
湛华打了个寒战,犹犹豫豫打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个男人,脸上蒙口罩,眼上戴墨镜,身穿一条宽大的长袍。这人战战兢兢往屋里瞧一眼,钟二郎喝道:“看什么!”男人凭白又短下一截去,上牙敲着下牙道:“我……我……我……我瞧了告示过来的……听人说您这里捉鬼破邪,与人消灾……”他说着说着,仿佛便要哭出来,湛华连忙躲开身,男人趁机钻进屋,臃肿的身子微微晃动,扑到湛华腿上喊法师。
钟二郎一把将他拨到老远,男人似个陀罗转了几转,毅然停在半途里,手撑着墙面止不住抖。钟二郎暗地里寻念,想起自己有一次在墙根下撒尿,确是随手写了“抓鬼除妖,摸城某路某某大厦”的字样,哪知真有人能摸过来。他又细细朝男人打量,见这人举首投足畏畏缩缩,身上包裹得似粽子一样,好半晌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个水圣子。”湛华略一愣,往门前扫一眼,回头对钟二道:“哪里来的水圣子?”这男人身上猛一震,低下头哆哆嗦嗦把外套解下来,待他袒露出身形,湛华不禁惊直了眼,他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却腆了个大肚子,滚圆的腹部青筋怒张,活脱似怀胎的孕妇。
钟二郎冷眼打量道:“婴灵就在他腹内,也不知是惹得什么孽。”他一转身,刮了刮锅底的土豆连汤带水又盛出大半碗,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下肚。男人忙把口罩墨镜也揭开,哭丧着脸对钟二道:“法师!法师救我!我名唤刘天韶,本是家道殷实,和和美美过日子,哪知有一日肚皮忽然鼓起来,起初只已为是涨肚子,吃下几副药便当要痊愈,谁料捱了一天又一天,肚子仿佛被吹了气,直涨得仿佛怀了胎,平日躺着不动弹,总觉有一股肉在里面滚,半夜里醒过来,依稀瞧见着个小人坐在肚皮上,爬起身再一摸肚子,竟真的有个东西在里面动弹。我也听闻婴灵作祟的说法,可家中拙内尚未生养,平日也绝不敢招惹这东西,如今心焦如焚,只有盼望法师解救!”
钟二郎不耐烦看个秃顶老男人哭哭啼啼,一扬眉对他道:“那还不简单,我把手从你肚脐探进去,五个指头在腹腔里一搅,包管把鬼胎掏出来。”刘天韶吓得满面惨白,脑袋摆得似个波浪鼓,连声嚷:“使不得,使不得,那岂不是要肠穿肚破!”钟二郎一眯眼,心道这水圣子又唤作婴灵,是未临世便堕下的怨胎,最是气腥味重,却也肉嫩骨酥,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佐以姜蒜香醋,真能把舌头一齐嚼了。这等的美味他岂能错过,于是沉下气假意安抚说:“你别慌张,我替你写一道符,你带在身上保平安,待我跟徒弟商议了,再替你除去鬼。”刘天韶连连点头,口中许下千金万银作酬谢,又巴巴讨了纸笔,将自家住址写给钟二郎。钟二返身去阳台寻了一捻煤灰,沾了点唾沫在纸上胡乱一抹,出来后交给刘天韶,打发他安心回家等。
再说这个刘天韶,本已享了半辈子裙带福,前半生几乎平顺坦阔,哪料人到中年竟遇上人怀鬼胎的奇事,日日受妊娠折磨,晨起呕吐与平常孕妇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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