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地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喂他喝水。
温雪尘注视着徐行之,突然问道:“徐平生与你同胞所生,又有何仇怨,非要闹到这等地步?”
徐行之一愣,转头去瞪周北南。
周北南冤枉得不行:“……不是我说的。”
“的确,我只是路过,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温雪尘道,“我并非爱打听**之人,只想提醒你对他多加小心。今日之事……”
徐行之抓一抓浓密的头发,想要笑,但嘴角像是被人扯住了,怎么也无法像往日那样露出潇洒自在的笑。
或许在病中的缘故,徐行之极力想要隐瞒下来的心淡了许多,那些憋在他心里许久的话在他胸膛中抽枝发芽、野蛮生长,一直顶到了他的喉咙口。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兄长厌恶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我连这个名字,都是从他那里抢来的。”
“……‘徐平生’这个名字,本来是我的。”
徐行之的名字取自于“何妨吟啸且徐行”,徐平生的名字取自于“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徐平生五岁前,他都叫做“徐行之”。
在他母亲怀上第二个孩子时,父亲突然罹患重病,药石难医,一游方道士恰在此时经过徐家村,在收受重金,掐指细算一番后,此人指着母亲的孕腹道:“此胎为女子,阴煞颇重,伤人伤己,需得一在阳世五载的童男之名镇压,方能解煞消厄,得享太平。”
那狗头道士收了大笔银钱、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徐平生就变成了徐平生。
这个名字起得仓促无比,徐平生不喜欢。
他哭着找他的母亲,想要回自己之前的名字,但母亲却抚摸着孕肚,无奈地劝慰他,为了自己的父亲,稍作忍耐。
待他离开后,徐平生在窗下偷听到,母亲口口声声地唤肚中的孩子“行之”,每一字都透着无穷的期待与希望。
……他讨厌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事实证明,那名道士不过是招摇撞骗之徒。
母亲费尽千难万险产下的孩子是男胎。
父亲在弟弟出生十日后撒手人寰。
母亲为了操持父亲的葬礼落下了产后风,常常关节疼痛不止。
家里开始常年飘荡着腻人的药味。
甚至当鬼修过境,洗劫屠杀徐家村时,母亲就是因为行动不便,方才死在鬼修手下,尸骨无存的。
在徐平生幼小的心灵里,这一切的灾厄,都是那个抢夺走他名字的小孩儿到来后发生的。
但他不得不与这个小孩儿生活在一起。因为他是兄长。
最叫他难以忍受的是,小孩儿居然不讨厌他,不仅前前后后地缠着他叫哥哥,还总爱抱着他撒娇。
母亲去世后,他卖掉了家里的薄产,带小孩儿到了附近的镇上,做了一家小酒馆的学徒。
他想安安静静地在此地度过余生,他甚至计划好了自己的一切:等他攒下足够的银钱,就把西街那间空置的凶宅低价买到手,修葺一番后,再请来道士和尚做法,开上一间供中年人饮酒的小馆子,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他会娶一个不大漂亮、但足够温柔可爱的女子,生一群不算听话、但足够知足常乐的孩子,平静安闲地了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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