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了件莲蓬衣,虚掩了门往山中走去。山间比屋内要冷上许多,迟晚拢紧了身上的莲蓬衣,想了想又把风帽也给戴上了。山风向来凛冽得很,今日好像更狠一些,他将自己的颈脖埋在了衣沿的兔毛中,走了几步路又将双手叠在一起,蒙在唇畔呵了口白气。
白气从他掌心跃起,有些润湿了他的眼睫。他支着耳朵听着山间的动静,发现打斗声好似就此停止,耳畔只有窃窃笑着的山风。他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只停驻了片刻,片刻之后他又呵了一口气,坚定地沿着前方走去。
前方的路与往常一样曲折,路貌与往常并无两样,不一样的大概是满山的绿色染了与它最为冲突的红色。迟晚低着头,感觉到这血色有些刺眼,他用脚尖踢翻了沾染着血渍的枯叶,企图将这血色翻覆过去,但叶背翻过时迟晚看到血色在叶面映透成了赭石色。
再前头是山崖,人指不定已经掉下去了,迟晚站在这儿踌躇了一小会儿,天色将近辰时,他每日辰时要下山行医——这是他师父叮嘱的任务,行医可窥人间,见过人间才能参明白这条道。
行医为救人,参道为救世。
我去救人,这不冲突。
他又继续平稳地行走起来。
不知道应该算意料之中还是出乎意料,崖口真的有人——那人昏睡在崖边,半个身子悬在了崖外,他手中紧紧握着刀柄,刀身几乎全然入土,只余了一指宽在外头。假若有人掰开他的手,他必定会摔下崖去,崖不算太矮,摔下去多半活不下去。
迟晚猜测他应当是跳下了崖瞒过了对方,然后借着这把刀爬了上来,最终昏在了崖口。
这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得救。
迟晚蹲着身子,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拽上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折腾醒,看来是真的伤得很严重。
他握刀的手已经变得青白色,不只是手,他的整个身体都失了热度,迟晚刚要给他搭脉就被他的体温冰了个激灵。于是迟晚慌忙将自己的莲蓬衣拽下来裹着他,替他系上缎带时迟晚终于发现他脸上的异样。
他脸上戴着半面面具,面具遮挡住了他的额头与左眼,但他的右眼分明睁了开来——迟晚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同时他也终于发现了这只是个少年。
少年好似察觉到了迟晚的意图,他定睛看着迟晚,就这么看了半刻钟——迟晚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毅力,他分明频临死亡,却意外平静,甚至还能开口说话。
“你要救我?”
迟晚的脸色变得很古怪,似乎是很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放弃自己的性命:“我不该救你?”
少年嗤笑了一声,他艰难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那好啊,你救吧。”
他的尾音带着些许旖旎意,散在山风中。
迟晚将他带回了竹屋,安置在了塌上,然后在院中给他熬药。
小火舔舐着药炉底,柴火燃烧得噼啪响,炉口的白气和着柴火烟,缠绵出一片烟雾。迟晚抬眼看天色,失了会儿神,烟雾钻入了他的喉口,引来他断断续续地呛咳。
屋里的人沉沉昏去,迟晚捏着他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
他背上药篓下了山。
此时山色仍沉寂。
因下山晚,故此迟晚回得也晚,他回来时塌上的人已经醒了,少年坐倚在床头,正捏着迟晚放在桌上的《庄子》随意翻看。他明显是对这个嗤之以鼻,于是眉眼间都浸染上了不屑。
迟晚抽回了他手中的书,放回了桌上。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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