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大侠风范,盖聂刚好十日后与友人在邺城有约,便和师弟说了一声,暂别咸阳。卫庄倒没有干涉他,只是在盖聂临行前半真半假地说道,等他回来,再“小别胜新婚”。
邺城距咸阳也不甚远,卫庄借给他一匹快马,风驰电骋,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邺城。旧友相聚,免不了觥筹交错,仗剑论武,说些江湖上的新鲜事,交流武学上的心得,清风煮酒,快意平生。此时江湖上关于“流沙庄主与天下第一剑交恶”的传闻业已传开,又经口口相传,渐趋荒诞离谱,有说流沙庄主得了剑圣心上人的情报以挟之,剑圣怒而单挑山庄群雄的;有说二人大战一千二百回合不分胜负,相约来年决战昆仑山之巅的;迄今最大胆的说法是天下第一剑身陷流沙山庄,被挑断手筋脚筋日夜毒刑拷打。
友人乐不可支地一一说给盖聂听,盖聂自己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待友人好奇打探,却只简单地说是一场误会,并不加以详述。
除却有情人的粗茶淡饭,天下间无不散的筵席。盖聂与好友在邺城的城门口别过,便打马径直返回咸阳,七八日后便已至咸阳城南的鲁家村。他见日过午时,便下马打尖,在村口一家临街的小铺子里叫了一碗阳春面,三斤熟牛肉,又请伙计给马儿备了些草料,双双埋头吃了个饱。
吃完会过钞后,店家又特意奉上一碗自家冲制的凉茶给盖聂漱口。盖聂道了声谢,端起粗瓷大碗来便喝。第一口灌入喉咙时,便觉得不对劲。他右手抄起桌上长剑,猛地站起身,头里已然天旋地转,长剑脱手,人也随之咕咚一声磕倒在桌上。
盖聂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人被蒙了眼睛,身上五花大绑,被丢在一辆疾行的马车上。他有心脱身,却苦于周身各处大穴被点,动弹不得,暗道,也不知是何人偷施暗算,只能等到了地方,再见机行事。他一生在江湖上遭逢过无数险象环生之境地,然而他艺高人胆大,向来处变不惊,最后都能化险为夷,因而此时虽然尚稀里糊涂,倒也并不如何惊惶。
盖聂不知马车已行了多久,如今他目不能见,头里又有些昏沉,对时辰也估量不准,只能大约感知在自己醒后,马车一刻不停地赶了约摸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周围并无嘈杂喧嚣或鸡犬之声,想来已远离市井民居。盖聂手脚被缚,才被抬下马车,又被塞进一座轿子里,摇摇晃晃,转来转去,足足兜了好几个圈子,这才停下。
两个人架着他,将其搬上一处柔软的平地,盖聂猜测是一张大床。他毕竟内功深湛,此时穴道已被冲开大半,然而仍旧不动声色地倒在床上,想看一看是何等样的人将他绑来。
他听辨出自己进屋时,屋里已有一人,气息绵长,是个高手。待其余人窸窣退出,掩上房门后,屋里那高手低低笑了一声,开腔道,“盖大侠,别来无恙啊。”嗓音嘶哑,并不为盖聂所熟知。
盖聂暗自加紧冲开穴道,心中回想可曾与此人打过交道,镇静地问道,“尊驾何人。”
那人一字一顿地回答,“小人。”显然是不欲过早透露自己的身份。
盖聂皱了皱眉,那人已站起身来,慢慢走近,说道,“盖大侠一路辛苦,穴道冲得差不多了吧。”说着顺手将他冲开的穴道重又封上,手法又快又准,盖聂不禁暗暗心惊。
那人在床沿坐下,徐徐道,“不过盖大侠也不必多虑,我这就为大侠松绑。”盖聂感觉到他手里多出一把匕首或是类似之物,割断自己身上一重一重的绳索。只是对方竟连同他的衣物也一道划开,破碎的布片和断绳松脱而落,露出精壮健实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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