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却见云想衣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原来早就醒了。幽幽的烛光里,如水的愁思流过云想衣的眼睛,嘴唇上染着胭脂的灰,苍白而柔弱。景非焰的心尖颤了一下,慢慢地坐到床边,柔声问他:“醒了么?觉得怎么样?”
云想衣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景非焰的额头:“疼么……很疼么?”
景非焰俯下身子,握住了云想衣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血的痕迹隐约地透了出来,其实还很疼,而他只是微笑着:“不打紧的,我外征战三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莫要放在心上。”
“撒谎,我知道,一定会疼的。”云想衣垂下了眼帘,用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是疯子呢。”
“胡说!”景非焰急了,“他们都是在胡说呢,我这就把他们拉出去乱棒打死,想衣,你不要生气。”
浅浅的一抹笑,如是恍惚的青烟飘过云想衣的苍白的容颜:“他们没有说错啊,我确实就是疯子。”他的手顺着景非焰的额头往下,眼角、耳鬓、颈项,然后……掐住了,“也许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虚弱无力的手掌,纤细的手指压在脉搏上颤抖着,却卡得很紧,冰冷的、快要断气的感觉。
“好啊。”景非焰却用最温存的目光凝视着他,眉目间仿佛还是那个不解事的少年,痴心成疾,“杀了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答应你……所有的事情。”
浓浓的忧伤象月光的影子弥漫,漫过云想衣的眼睛、他的嘴唇,把他淹没、溺死,手指滑过景非焰的脖子,绕上去,抓住他:“你才是疯子,你才是。”
“想衣……”傻傻地凑过去,景非焰很想吻住云想衣的嘴唇,那透明的象冰一样快要融化的嘴唇。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云想衣转过身,缩到床角去,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自己的脆弱,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许久没有动静,云想衣的身子发抖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无声地抱紧了他,强悍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身体,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用力地抱得紧紧的,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让人窒息的怀抱,云想衣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胸口被勒得很疼,疼得发抖。凌乱的喘息、急促的心跳,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景非焰喘着粗气,恨恨不已,“若是我不好,只求你说与我知晓,莫要这般反复无常,我的心整日揪着竟没有个着落。”
仿佛是快要哭泣的神情,云想衣欲回首,又停住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抱紧我,什么也不要问,这样抱紧我就好了。”
窗外细雨如沙,声声切切,敲落了院子里的梧桐、敲破了朱阁上的明瓦,不休不休,只道是天有九重,重重青衫湿尽。
红烛的影子摇曳着,夜已过,暗色未央。
“非焰、非焰……”云想衣呢喃地唤着。坠落的蝴蝶在风花中依然呓语缠绵,絮絮浅浅的声音化成了灰,埋葬在花下,然后死去……死去。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遍一遍地唤着那个名字,“非焰……非焰……”
景非焰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也许是真的想要把他勒死,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
茶已经凉了。封宁萝轻舒兰花指,端起了那盏梨花香,浅浅地啜了一口,莹雪般的白瓷边沿留下了一抹妩媚的胭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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