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一贯如此狠心。
对他极狠。
对她自己,更狠。
微微叹息着,殷瑢伸手探进袖口,掏着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方才她在这鹅卵石上跪了许久,只怕那一双膝盖早已是惨不忍睹,亏她还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才将药瓶掏出袖口,柏氿却已凛然转身,朝着场中另一个男子走去。她肩头的长发随风扬起,那融着碎雪般微香的发梢,飘飘然在他的鼻尖一触即逝,那么轻柔,仿佛蜻蜓点足立于水面,却又那么决绝,好似无形无态不可捉摸的风。
于是殷瑢握着药瓶的手掌,突然孤零零的就僵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追着柏氿一路而去,只见她走到那个被奉为战神的男子身边,抬起他被划伤流血的手掌瞧了瞧。
这不过是些皮肉之伤,并不危及性命,她却撕下了一截袖袍,执着他的手掌,一圈一层替他细细包扎起来。
殷瑢盯着这二人交握的手掌,眸光骤然一寒,像是山顶齐膝的深雪,厚厚深雪之下,又隐着尖锐锋利的冰渣。
“咔嚓”一声脆脆的响,圆滚滚的血珠一颗一颗从殷瑢的指间滴落,砸在脚底尖锐的鹅卵石上,又滑进泥底,消失不见。
一气之下,他竟是失手捏碎了手中的药瓶。锋利碎片尽数扎进掌心,瞬间溢出汩汩的血。
殷瑢却不觉得疼。
神色淡漠的将这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背到身后,他抬头朝她望去。
她已为那所谓的战神包扎好了伤口,打了一个精致的结,正要收回手掌,却被那男子反握在了手心。
他指了指她的膝盖,开口问了些什么。
她没有着急抽回她的手掌,只是对着他淡淡道:“没事。”
那男子皱了皱眉,显然不太相信,半晌,他突然一拍脑袋,从袖口里掏啊掏,掏出一枚药瓶,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看了眼手里的药瓶,没有拒绝。将药瓶纳进袖口,她抬头,朝他笑了笑,道:“多谢。”
这笑意祥和温软,仿佛春日里,那细柔的柳枝梢头,刚刚冒出的翠绿嫩芽,又好似缓缓拂过花间的风,悄然沾染上醉人的芬芳。
殷瑢突然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受到,手心里那被碎片刺破的累累伤口,一点一点越发疼了起来——记忆中,他从未见她如此对他笑过。
掌心密密麻麻如虫蚁啃食般的疼痛越发强烈,渐渐连带着他心头的旧伤也隐隐作痛起来。寒凉的风从他身边拂过,莫名便将这寒意深深刻进了骨髓。
远处,她最后朝那男子道了些什么,便转身离开,自始至终,再未回头。
殷瑢看着柏氿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生出几分不安的预感。
好像曾经被他禁锢在指间掌心的雏鸟,一朝脱身,便即将振翅为凰,再不受他控制。
天空忽然落下偏偏晶莹的雪,纷纷扬扬,栖在他的发梢肩头,逐渐消融成一点湿润。
这冬天太冷,殷瑢指尖将落未落的血珠渐渐凝结成冰,仿佛盛开在料峭山崖的曼珠沙华。
半晌,他在漫天风雪中漠然转身,朝着与柏氿相反的方向走去。
迎着冷冽的风,一笑,苍凉。
☆、第77章我是你大爷!
许都,公孙府。
月色幽幽,夜深而重。夜间浓重的雾气凝成晶莹露水,堪堪停在窄而长的墨绿叶尖。有晚风轻轻拂过,晃动单薄的叶,叶尖露珠忽地掉落在微潮的青石地面。那细微的“啪嗒”一声,却被远处遥遥传来,若有若无的诡异萧声掩盖。
这萧声既不流畅也不优美,甚至都称不上是音乐,甚是难听难耐。
这断断续续的萧声慢悠悠穿过纸窗,飘进柏氿的耳朵里,她哀嚎一声,拉高了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第三日。这是她被这萧声如此折磨的第三个夜晚。
自从许宣王下旨,应允她入住公孙府之后,公孙家的人许是为了防她查探出什么府中秘闻,便将她丢进了这间极为偏僻的院子里,巴不得她自生自灭才好。
这院子处在公孙府的东南死角,院子内荒凉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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