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样的事,在家中半夜三更相会很是不妥,她原想女扮男装出去,约着连震云在个茶馆酒铺商谈,现在看来,大镇里或许能行,清河却是极不妥当。清河虽是漕河边上,到底是个小镇,满县城不过六家茶铺,五家酒铺,两家药堂,除了沿河铺子日日有路过的船家上来买些热茶、热饭菜回船,县城里来来往往都是些熟客,一个生人就是落在黑炭堆里的雪白官银。现在全县的人又都认得她了,怕是她前脚方进,全县的人后脚就都知道了。若是暗中坐轿再去坝上,更是不行。她去坝上看工程是陈演知晓,这回为了图样却是万万不能让陈演知道,没有陈演替她掩饰,外头的集市里的人定会看出破绽,再者也来不及了……
若是要她天黑后孤身出门寻一处地方与连震云相见,离了草堂衙门,没了中门外一呼即至的巡夜衙役,她也不敢,到底防人之心不可无。而连震云看着有一身武艺,又是清河坛主,精明厉害,身边之人必不敢多问,,趁夜来到草堂必不会让人察觉。这样两相上下……
齐粟娘连连叹气,在房中来回走动,只觉脑子不好使,除了家中,竟是寻不到一个地方能安安生生和连震云把图样解说明白,免得叫康熙问出了破绽,把她抖了出来。若是康熙追根究底,只怕连震云也未必能应付住。齐粟娘想到此处,心中不安,无心用饭,只得坐在书房中一边画图样,一边等待。
鼓过三更,书房门果然轻轻叩响,“夫人。”
齐粟娘慢慢将手中画笔放下,深吸口气,道:“大当家请进。”
连震云轻轻一推,未上梢的书房门便打开了,书桌上点着两碗油灯,将书房照得亮堂,齐粟娘侧身站在书桌边,定定地看着他。她身上素白蓝边上衣,淡蓝宽口裤的半旧喜鹊袍穿得整整齐齐的,头上蓝碎花头巾包着的发髻一丝不乱,隐隐可见发中的金钗。他认得,这身衣物她有好几身,他看见过湖绿色,绯红色,鹅黄色,穿在她的身上,皆是一般的模样,却都及不上,今夜的蓝。
“夫人,草民……我……”连震云看着她被灯光映成棕色的眼瞳,尤是微红的眼眶,想起她昨夜哀婉的哭泣,待要说上一些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齐粟娘见他欲言又止,猜测是为昨天争吵之事尴尬,昨夜她意在试探,逼得太急,也难怪他着恼。她既是不能不与此人共事,便也不想再提往事,到底此人未尝将她出卖。
想到此处,齐粟娘微笑道:“大当家,请移贵步,看看这几副图样。”
连震云听得她语气和缓,似是再无芥蒂,心中一定,走了过去,站在桌边,低头看灯下图样。
“妾身将那图样,分拆成五张简图。大当家面见皇上时,便将这五图呈上,说是你自作的,后来经了游方落第秀才的指点,才合成一图,做了这工程。这般一来,皇上大约也不会太过深究……”
连震云正细细看着图样,听得她语中微带不安,从图样上收回目光,看着她的侧脸,“夫人放心,只要夫人说明这五副简图,其余我自会措词解说。”
齐粟娘知晓他精明厉害,江苏帮在朝里多半有人帮衬,见他如此说话,心下稍安,侧头问道:“大当家可知皇上召你何时去?”
连震云回视于她:“宫里的公公传出来,怕是今日圣旨出行宫,大后日便要到清河县,我接旨便要起程。”
齐粟娘听他说“宫里的公公”几字,微微一笑,知晓他也是取信于她,慢慢透出一些底子,免得她仍是疑心他的诚意。
连震云看得她嘴角儿带笑,眼波中泛起了柔和之色,便知她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身侧握得紧紧的双手,便慢慢松了开来,缓缓道:“图样之事,我从未与人提起是夫人所作。因着事关皇命,说不好夫人与我的两条性命都系于此图,趁夜至此,虽是违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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