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乐正卜呼本人。她走上前,说:“我是乐正卜呼。很抱歉现在才和大家见面,不过事情我已经全部了解。接下来,由我、赵将军和姬将军三人再次前往神女峰,争取拦截他们,当然,前提是烈平疆由我来处理。夏将军,”乐正卜呼朝衣着华丽的乐师点点头,“您跟她去找铁匠吧。配齐三组细匕首应该不太容易,就麻烦您多跑几处吧。只要您配齐了武器,就乘船前来。”
“夏将军,你到了之后就在神女峰脚下的各个出山必经之处布阵,”赵维文整理着腰间的刀,“尽量封锁整座山峰。”
交代结束,大家各自奔走。不一会儿,亭子里只剩司马鸣宣和穿家居罩袍的乐正卜呼。这时,有侍女送来纸笔,在亭中的桌上摊开。司马鸣宣捡起貂皮毯子,重新裹在身上,提笔写了起来。她刚刚写了一会儿,就有男仆役匆匆跑来,递上一封加急信件。乐正卜呼接过仆役用白绢包裹拿在手中的信件,才郑重地转交到司马鸣宣手里。太史公讶异于仪式的繁琐,不如说,区区文书,何必采取此等威严?
“乐正本就是乐师之家,地位卑微,朝廷之信不可亲手触碰,更何况是乐师家中的仆役;由我转交,也是为了避免地位悬殊两人之间交接信件带来的不妥。”说罢,乐正卜呼行礼退下了,似乎是不便打扰司马鸣宣工作。司马鸣宣反而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打开洁白无瑕的白绢,取出盖有朝廷封印的信件,拆开来看。
“太史局太史公司马贵妃鸣宣、转交北疆孔雀城乐正府:
太史局禀告近日宫廷、朝廷、禁卫军及京城大事。
一,宰相再次申请扩张内阁,陛下指令再议。
二,京城皇恩寺突发火灾,幸无大恙。波及寺庙周边五户人家,已经采取补偿安抚措施。
……
十三,前月钱贵妃微恙,召太医未诊,昨日恶化,确诊为伤寒,陛下下诏求取天下名医,东境华氏应召,预计十五日之内到达京城。”
司马鸣宣一边读一边批注,到最后一条时,她写道:“应提前准备:若贵妃未能痊愈,葬礼规格等等,早作思量。钱贵妃乃裕阳长公主之女,又最为得宠,不得等闲视之。”
钱贵妃是陛下表妹,从来都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这次大病难以治愈,陛下一定非常心急。所以,哪怕是显得有些不太应景,早一些为气派庞杂的葬礼做准备也未尝不可。不过,对于司马鸣宣来说,钱贵妃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化身。向来恃宠而骄、颐指气使的钱贵妃早就看司马鸣宣不爽了;只有她的消息能够使陛下离开钱贵妃的寝宫。深夜急令、朝堂大事,只要司马鸣宣判断必须由陛下做决定,陛下一定会回到书房亲自查看。为此,司马鸣宣偶尔住在后宫的时候总是过得苦不堪言,处处受到钱贵妃和与她同伙的妃嫔们刁难,其余的宫女不帮着她们就算好了。她没敢向陛下抱怨,她觉得自己不配。她虽然是二品大员,但是既没有国色天香,也无力母仪天下,怎么好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不禁摸着自己裹在身上的貂皮毯子,继续批阅接下来的公文。速速批完,她卷好信纸放在一旁,继续提笔书写给朝廷的报告书。娴熟的语言和恰到好处的辞令都显示出她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她的思维被先辈的记忆重重压制,她不过是从脑海中将那些曾经用过的词句摘抄,重新组合成自己的文书;但是,无可否认的,这些字句中,有她自己的色彩。指出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陛下曾经在初雪时题写诗歌,并由宫女交递至太史局,便条里的语气既得意又焦急,想看看被夸为天上地下文墨无双的太史公会有怎样出彩的答诗。忙于事务的司马鸣宣并无心思雕琢辞藻,随手写了几句,附上夸赞陛下的几句话就遣宫女回去了,没想到三天后她照例回到后宫居住时,陛下当着诸位妃子的面夸赞了她的文笔。司马鸣宣闭着眼睛就能回到那天的场景里:窗外的积雪白皑皑的,妃子们浓妆淡抹,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她穿着官服,戴着官帽,坐在陛下右后侧——史官应该呆的地方,手里拿着吸足了墨汁的笔,摊开纸,准备记录。陛下这时就拿出她那天无心写下的诗句,念了一遍,对妃子们说:“这是太史公的作品。笔墨浓淡相宜,不事雕琢但是浑然天成,书法亦甚为风流,太史公的超离世俗和高洁无犯跃然纸上。相比之下,朕的矫揉造作和刻意雕琢反而显得粗俗不堪,真是自相惭愧啊!”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莞尔,收回心神继续写报告。没有什么所谓的天赋——她拥有的不过是从先辈那里继承下来的经验和自己彻日彻夜的思考与感悟而已。坐在昏暗闭塞的藏书阁里固然孤独,但是那里正是使她从自己的反复思考中脱胎换骨、大彻大悟的地方。所以说,一个整日里坐在发霉书卷之中的丑女人怎可能胜任贵妃的称号呢?不如解脱了自己罢了!至今她也没有为陛下留下子嗣,她自己也隐约感觉到,如果自己无心的话那个继承人也终究不会出生。可是,继承人不出生,她也就不能离开后宫;她彷徨在其间,却也知道,按照流程一步步解脱才是最快的办法。
解脱之后,她就可以彻底寄身于太史局和那一堆堆她所钟爱的书卷……正这样幻想着,昨晚的记忆猝不及防的涌上眼前。赵维文坐在桌子对面,讥讽地看着她:“像您这样终日埋首桌案、从来没有走上过沙场的人,是不会体会到战场上瞬息万变又无力掌控的状况的。如果您固执己见,为了保证事情能够圆满完成,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也不得不背离您的意愿了。”
那时候,她确实被赵维文的攻击刺激到了,一时间一言不发,像是呆住了,像是赖以生存的基础被人抽掉了,像是脚下踏着的不是地板而是真空。她说:“那好吧!我们这样争吵下去也不是事。以后指挥全部交给将军您,我只负责向朝廷报告。如果朝廷追究起责任来,我想您也会主动承担吧?”
赵维文冷笑一声,说:“那是自然,不用您劳心。”
不欢而散之后,她侧躺在自己房间长椅上。隔着两扇门和一个大厅,那一侧赵将军的房间里也是寂然无声。她倒是不在意赵维文会怎样,她对自己说自己其实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毕竟,在她和她先辈的记忆中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纸上谈兵”的评价。但是,她刚刚坐起身想要揉揉酸痛的腰部,就听见对面的房间里传来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就穿过大厅,停在自己的门前。赵维文敲门了,她起身去开门。
赵维文心平气和,而立之年稳重男人的神色像雕刻一样烙在他的眉目之间:“不好意思,太史公,您有心情和我出去走走吗?”
她猜到了是要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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