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刀刻斧凿似的硬朗,这泪便显得极不和谐,青荷忙停了动作,安慰道:“戏这东西听听就行,伤了心可不值得。”
说着卷起雪白的水袖想去扶他,柔柔的勾着唇角:“师座有什么心事不妨跟青荷说,我虽不是解语海棠,听人说说话总是行的。”
莫青荷不知道,行军打仗的人时刻警惕,对没预兆的身体接触十分敏感,还没碰到那人的衣袖,沈培楠猛地一躲,突然被激怒了,捞过青荷的前襟威胁道:“想在我眼前活,就得记住我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没我的允许别碰我,明白了?”
莫青荷赶忙点头。
沈培楠把他往后一推,阴沉的表情放松了些:“唱的不错。”
青荷本来全身重量都吊在沈培楠身上,冷不丁他一松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人一个在沙发上斜歪着,一个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对视了好一阵子,沈培楠才想起来伸手拉他一把,道:“商女不知亡国恨,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我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什么。”
“吓着了?”
莫青荷暗自思忖,这人从一见面就压着的邪火敢情倒不是为了自己,扯到国恨家仇上了,这一想竟觉得好笑,心道沈培楠为汉奸狗腿卖命的人又懂什么亡国恨?怕被他看出来,忙摆出一副笑脸:“是我冒犯了,将军提醒的对。”
沈培楠把他抱到膝上,莫青荷不躲,顺从的回头搂着他的脖子。
两人抱了一会,沈培楠嫌戏衣层层叠叠太麻烦,脱了他身上的大红外袍,只剩一身雪白的水衣,更衬得怀里的人文文气气,嫩如沐水芙蓉,沈培楠摩挲着青荷的大腿,沿着腰一路抚摸到肩头,使劲揉了两下,忍不住皱了眉:“你怎么这么瘦?”
青荷哧的一笑:“将军这话倒奇了,唱青衣的若是不瘦,在台上一亮相,圆滚滚的一个赵飞燕,还不把楚王都吓死了。”
沈培楠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都笑的出来。”
“将军不喜欢?”
“笑的多了,像张假脸。”
莫青荷不以为意:“什么都能真,就是戏子真不了,听戏的花钱图个乐,我们自然要卖力取悦,若连我们都有了自己的脸,都按自己的喜好做人,那还怎么演戏里的故事?梨园行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得饿死。”
说罢凝神看着沈培楠的脸,“其实将军不笑,看着也不真。”
沈培楠的表情一变:“你说什么是真?”
“想笑的时候笑,想哭的时候哭,心若赤子,就是真。伶人不想笑时也要摆出笑脸讨人欢喜,是假;将军难受时不能哭,把泪留到戏里,这更是假。”
沈培楠不说话了,微微一闭眼睛,仿佛在认真忖度莫青荷的话。
这个角度,水晶吊灯的光亮正好洒在他脸上,供电电压不稳,光线明明暗暗,映的那人的表情也阴晴不定。莫青荷端详着他,虽恨的牙痒,也不得不承认他比报纸登出的相片还好看,极朗硬的男人,不解戎装,杀机暗敛,身上有金戈铁马的味道。
“将军还听戏么?”
“最后一曲。”沈培楠道,“你昆腔的底子不错,来段千金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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