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那些人确实累,她进门换了衣裳便躺倒在美人榻上。端午过后天气闷热,四面窗户洞开,侍女放下海棠竹帘,隐约的光从竹篾间隙透进来,剪碎一地金箔。微有凉风,吹动她垂逶于地的大袖,那袖头覆了一层滚雪细纱,撩起来,飘飘拂拂轻得像梦。
春渥跽坐在她榻前打扇,轻声问她,“公主见到官家了么?”
她闭着眼嗯了声,“见到了。”
“如何呢?官家和你说话没有?可还顺利?”
她睁开眼,眉头轻蹙。翻了个身撑起来,抓住春渥的手道:“乳娘,他提起我的出身,还有和云观的关系。我觉得这人真可怕,他身在皇城,但是洞悉天下事,我怕没等我有什么动作,就被他正/法于宣德门前了。”
春渥点住她的唇道:“杞人忧天,你的出身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妨碍。他要的不过是和大绥皇帝有牵扯的女子,管他是否出自大内。再说怀思王,你们之间的事,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谁能拿来当真?你只要一口咬定不过是旧识,他就算要动你,也得顾忌你身后的绥国。”
她听了又仰回去,轻声道:“我是这么说的,怕他信不实罢了。这人看来不好糊弄,眼神像刀一样,他看着你,会叫你不寒而栗。”
春渥怜悯地看她,“你怕了么?在建安时我就劝过你,有些事不能轻易动心思。你是弱质女流,又没有一招半式傍身,凭什么……”话赶话的,险些说出口。她回身看了看,寝殿里并无外人,便悄声道,“现在还不算晚。郭太后的意思,你若不想放在心上,便用不着理会。如果能登上后位,定下心来追随官家,未为不可。你想想,皇后不当,偏要回去寄人篱下,毁的是你自己。什么成国长公主,就算封你个镇国公主又怎么样?金姑子和佛哥,你不可太过信任,心里所想,自己要有保留。路终须你自己走,好与坏,甜与苦,都要你自己承受。”
秾华被她说得惶惶的,左思右想委屈气涌,牵着她的袖子道:“我知道娘是为我,可这事我打算了好久,不会有更改。你说的是,我和云观之间怎么样,只有我自己知道。究竟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春渥看她坚决,知道等闲劝不回来,没办法,唯有问她,“怀思王走时年十六,也不算小了……他没有碰过你罢?”
秾华顿时红了脸,“娘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守礼的读书人,我自小也学女德,怎么能做出那种逾越的事来。”
春渥松了口气,笑道:“我料你不会,也是为了安心才问你。唯恐你不知道其中厉害,回头要进幸,出了纰漏就活不成了。”
她尴尬地掖掖脸,转过身去不说话了。渐渐呼吸匀停,大约是睡着了。春渥摸摸她的颈子,探她有没有出汗。她总把她当作孩子,她在别人面前伪装坚强,她看着很心疼。她爹爹把她交付给她时,她才十一个月大。自己辛辛苦苦喂养她,对她的心永远是无私的。所以什么仇啊恨,在她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活得好就够了。
然而秾华不这么认为,年轻人,心头攒着一把火,可以为义气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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