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建业帝声音沉沉的:“敌军围城,我父子囿于城内,如燕巢幕上,谁愿临危受命,谁就……”他顿了一顿,长叹道,“挺身而出吧。”
静极了,唯尧龄稍显粗重的虚浮病喘和尧禅血气炽盛的有力呼吸。
都是越来越急,呼之欲出了。
两个儿子,一个爱,一个怜,一个慧,一个贤,让他如何选择,让他如何忍心?建业帝转过身去,合上了双眼。
待到建业帝慢慢转回身来,心猛地一揪,眼眶呼地热了:
“三郎……”
祝尧禅昂首站在前面,祝尧龄却原地未动,身子有些萎缩地倾向吴淑琴,面露愧色。
“你名中有个禅字,命中便注定要让么?”
建业帝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都进来!”建业帝终于咬紧牙关。
以吴誉为首,众臣重又垂着头入内。
“朕已有决议,选三皇子祝尧禅……”
“陛下!”
一声断喝震颤四壁,靴声有力,走进来一人。此人金盔金甲,须发皆张,满身血污,甚至一腿已跛,却丝毫不减凛凛威风,直如怒目金刚。正是开国四公之首,凤翔公越毂。
吴誉道:“陛下已有决断,选派三皇子为使。”
使节为虚,人质为实,越毂厉声道:“不可!”
吴誉诧异道:“凤翔公的意思是,选三皇子不妥,该选皇长子么?”
祝尧龄身子微微一颤,吴淑琴一手握紧了他手。
“皇子为质,奇耻大辱,哪个皇子都不可!”
吴誉劝他道:“如今兵临城下,旦夕不保,不是拘泥虚名的时候。”
越毂不理他,对建业帝道:“老臣和本部靴刀誓死,请命再战,待臣等尸身填平护城河,再让皇子踏在上面,北去为质。”
吴誉叹着气道:“凤翔公忠勇可嘉,可皇上与皇子身份贵重,不得有丝毫闪失,鲁莽灭裂,不妥阿。”
“做了南冠囚,还不是闪失?永嘉之乱,靖康之耻,不是前鉴?”
吴誉道:“永嘉、靖康,是晋怀帝,宋徽、钦二帝,凤翔公将三皇子上比为帝,虽然是关心则乱,却更是不妥了。”
一声声‘为质’尤为刺耳,建业帝不愿再听二人争执,长痛不如短痛,他一摆手。
“长車(ju),若非朕听信那贼子寰灏谗言,御驾亲巡,又怎会有今日之危?若非你素有威名,单枪匹马入敌营周旋,鞑子又怎肯放弃虏朕为质,改为选派皇子?大错已成,悔之晚矣。如今敌众我寡,蛮争下去,唯玉石俱焚。你……已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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