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鸣“嗬嗬”喘息着,手指在本子的绒面封皮上摩挲了两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将本子往容倾手里递去,“拿着……咳咳咳……拿去!容医生,对不起……咳咳咳!”
他抓着本子的手背上陡然绷起青筋,身体毫无征兆地痉挛起来,容倾的心猛地往深处沉下去。
“容倾,抱歉了,抱歉……”白鸣呢喃着,只觉得眼皮上好似搭了两个千斤坠,不受控制地想要睡去。他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最后看了容倾一眼。
“……白鸣?”容倾抱着他瞬间安静下来的身体,脸上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他才试探性地叫出这个名字。
然而没有人能再回应他了,小别墅里安静得像一座荒芜的坟墓。
—13—
白鸣被葬在了西郊的公墓里。
他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一切事务都是白管家操办的,他父亲只在下葬时沉默地待了大半个小时就匆匆离开了。很快,他墓前就走得干干净净,除了几个花圈和黄纸痕迹外再不剩下什么。
容倾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他守在墓园外,直到操办人员全部离开,他才独自缓缓沿着山道来到白鸣墓前。
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白鸣的证件照被放大贴在了上面。容倾瞟了一眼立碑人,那里写着——父白俊峰。
他用纸巾擦去白鸣碑前残留的烧纸痕迹,将怀里那一大束花端正摆放上去。怒放向日葵伸展开自己金黄的花瓣,倚靠着他的墓碑,微微随风曳动。碑上,那副黑白的照片似乎也被灿烂的花瓣映得鲜活了起来,白鸣脸上疏离清浅的微笑也更加真实了些。
容倾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四季常绿的树冠枝繁叶茂,天是一如既往的蓝,还带着热度的海风自南边徐徐吹来,夹杂着一抹几不可闻的海水的气息。
容倾呼了口气,手在墓碑白鸣的名字上轻轻一按。
“再见,白鸣。”
—14—
“4月1日,我回到学校。我见到了那个男人,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今天是愚人节吧?这个笑话未免有点不太好笑!他提出想接我回白家,我拒绝了。他坚持,我也坚持。他坐了十五分钟仍无法说服我,于是一脸阴沉地走了。”
“4月3日,他妥协了,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我人生的前十九年没有父亲,以后也不需要。”
……
“3月3日,今天开学,过了这个学期,我就要大四了。正好下午也拿到了前几天去体检的报告,医生在给我说明的时候我几乎听不见他的话。我这次真的要笑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3月9日,那个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的病情,又他妈来了。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6月20日,快期末考了,但我不得不再次向学校申请了休学。本来之前就休学落下了一年课业,现在,好,又得留级了。不过我有预感,这次休学后我大概是回不来了。病情加重,我已无力继续学业。我不去医院,反正也治不好,苟延残喘太久对任何人都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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