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蓝倒怔了,于南望气咻咻地道:“我问了四队的队长,说孟光涛除了偶尔喝酒误事,份内的活儿总还能按时完工,而且为宝鸿业集团服务十四年了!这样的老员工家里有事我们帮不了,这是自毁基石。我已经叫人去替孟光涛还账了,这小孩的病我要负责到底。”
祁蓝清清嗓子道:“你别急,别急……”
“我简直想抽老黄!在人力资源部是怎么管理基层员工的——”于南望直着嗓子嚷,祁蓝只得放低了声音安慰:“你别急了,我这边前期工作完事就过去看你,顺便看看那小孩。你要开整风运动,也得从长计议,先把这件事办完再说。你刚才说什么,孩子体内的肿瘤怎么样?”
他故意岔开话题,于南望道:“我叫人调了病历,那孩子是横纹肌肉瘤,刚给北京301医院的朋友打过电话,说赶紧带着去检查,如果是三类以内的肌肉瘤,存活率很高,如果是四类以上的可能就不太好了。”说着说着,他声音变得缓慢许多,吐字也艰难起来,“我有钱,我能救她,也应该救她。如果她活不下来,我会自责一辈子的,这是我本来可以做到的事情。”
祁蓝只得柔声道:“放心吧,那一刀情况不算严重,既然301的医生说存活率高,应该问题不大,再说孟光涛他们两口子一直也给孩子治着呢,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千万别自责。”
“我管理不善……这些年为了争发展空间,尽走上层路线,对基层员工的关注度太少了……”于南望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挫败感,“真正的企业有魅力让员工从十八岁一直服务到七十岁,我让员工四十出头就自杀,我他妈真是个废物……”
“于南望你别这样——”祁蓝隔着电话,似乎眼前浮起那个凌晨于南望蜷缩在楼顶墙角打电话的样子,竭力咬着嘴唇想让自己不失控,然而眼泪不听话地掉在光裸足面上,一滴又一滴。
他那幅色彩微凉的自画像,身体也是缩起来的。
他偏过头去不让祁蓝看见他湿润的眼,却止不住肩头的抖动。
他拉着祁蓝的手恳求祁蓝再联系他,满眼都是期盼,哀怜得让人心疼。
他说想要去寻找一个不属于地球的异世界,把所有父母陪伴他的日子当成重大纪念日,放在宝箱里,藏在珊瑚礁畔的海底中。
眼睛黑亮黑亮的,笑起来的时候满口钻石般白牙闪烁着光彩,依偎在他胸前睡着的时候,容颜恬静如幼童。那个指挥若定的成年男子,身体里住着一个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孩子,胆怯、忧郁、好奇、纯善,像一只小小的寄居蟹,偶尔从壳里探出头来打量一下外面的世界,再悄悄缩回去。
他说他的家已经散了,再成立一个,也会复制那样的轨迹。他说那话的时候,祁蓝觉得他仿佛像只待宰的鸡,站在笼子边,忧郁地望着灶上即将烧滚的水。
他想过自杀,想过逃离,想去追寻他的异世界,然而他哪里都去不了,他想做于南望,然而这辈子注定他只能是于总。逃不开脱不去避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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