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嗫嚅着说:“用过酒精降温,好像没什么用……”她用自己小心翼翼的方式表达不认同,嘴上这么说,两只脚却不由自主的遵从主人的命令往外走,走到门口低声又飞快的说了句:“他是被吓的。”
“站住。”
关昱礼声音不大,已经走道走廊的张妈却马上折返到卧室门口。
“被吓的?”关昱礼嘀笑皆非。
大妈们愚昧无知,理所当然的把找不到病因的高烧都归咎于神鬼理论。
他认为张妈无知,却不想想自己不信邪,又为什么叫住张妈。
张妈肯定的点头:“是被吓的。”
关昱礼眯起眼,靠在椅背上,用考校的眼神看着张妈。
“每天夜里说胡话,有时候哭有时候叫,不是被吓的是什么?”张妈壮着胆子反问。
“胡话说些什么?”
“骂人,骂畜生混-蛋,哭着求别人放过他,有时候还唱……”张妈使劲儿回想,“……什么你无心我无心的,子不我……岂无他人,像是唱戏词儿。”
“君若无心我便休,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秦徵四年前演了一部民国剧的男二,是一个以戏班的班主隐藏身份的爱国义士,当时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请了一位戏剧大师专门指导秦徵练习身段和唱腔。
电影最后男女主去了香港,男二在被解放初期戏班子解散的前一晚,一个人对着东南方向唱了一宿的独角戏。
关昱礼没有赏戏的情操,听秦徵唱多了,也就只记得戏词,比起揣摩戏词的韵-味,他更热衷于摁着咿咿呀呀的戏-子干一-炮。
男二是给观众爱的,当年求而不得的男二蹉跎一生,最终换得被朋友和家国抛弃,那一句唱词俘获了多少眼泪和关注度。
关昱礼直到如今才领会这短短只言片语的痛彻心扉。
“你不爱我了吗?”他捧着秦徵的手,手背有若干个青色的针眼。
张妈在他捧着秦徵的手时,就轻巧的退出了卧室。
关昱礼倾身,在手背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目光放在秦徵明显清减的脸上,像是看不够似的。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高鉴昕注视肖芹峥的眼神,他想,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别不喜欢我,”把脸递向秦徵的掌心,细细的摩挲,他说:“我认输了,秦徵。”
照顾病人他有心得,关老先生癌症转移,弥留前一个多月护理方面的工作从没假手于人,都是他和关太太轮流陪护。
后来能有幸享受他照顾的,也只有秦徵了。
那时候纯粹是好玩儿,秦徵少年时就没过过精细日子,看着他粗糙吧,却不耐-操,需索稍稍过度,他就准得发烧,平时张牙舞爪的惹人嫌,发起烧来就变了个人似的,双颊绯红,眼尾含情,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你走哪跟到哪儿,又呆又骚……
“得嘞!”关昱礼轻手轻脚的解开秦徵的睡衣扣子,俯身凑到他耳边吹气,“让爸爸今儿好好的疼爱你。”
秦徵没完全清醒,可能是烧的迷糊,掀开沉重的眼皮子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清人没,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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