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些天睡的头一个安稳觉,睡眠放松了我的神经。我本发誓再也不想枕壶,却再一次梦见了他。
☆、【章一山水】02
是枕壶。年尾我同他一块做了身新衣服,深鹂师姐扯的是同一匹料子。他如今便穿着那身月白色的新袍子坐在我对面,袍子上茜色针线隐约绣着一团团的腊梅花。嫩嫩方两岁,挨不住时辰,已经呼呼睡过去。我趁机钻进了深鹂师姐怀里,同师姐咬耳朵说些幼稚的悄悄话。兰图师兄还是老样子,一身白长衫,峨冠博带,正襟危坐。这屋子里单看兰图师兄,绝对想不到是在过年。
深鹂师姐一手揽着我,一手探到桌上捏核桃吃;枕壶坐在暖炉边,竟捏了柄折扇在摇,那扇子上洒金的山水晃了我的眼,我遂不客气道:“枕壶,你若是嫌热,不如去外头的冰天雪地里凉快凉快。”
枕壶抿着唇笑了笑,也不搭理我这茬。我愤然从深鹂师姐怀里钻出来,一把夺过他的扇子,说:“别扇了,烦死了。”
深鹂师姐笑眯眯道:“我们阿昙究竟在烦什么呢?总不会当真是烦这柄扇子吧?”
我当然不是在烦这个。年三十这天大清早开始,雪花般的贺年信笺便向枕壶飞来,相国府上的小姐啦、尚书府里的小姐啦,就连宫里的延顺公主也凑热闹般写一张来——她明明就不喜欢枕壶!细腻柔滑的笺纸上洒了香喷喷的水,熏得我晕晕的。
我把枕壶所有的贺年信笺代收了,一个个审他。
“程相国家的三小姐怎么会认识你?”
“大概是中秋宫宴的时候我替她拾过帕子。”
“赵尚书的独生女呢?”
“清明踏青时打过照面。”
“胡说八道,踏青时我分明同你在一块儿!我怎么没见她?”
“你放风筝去了,我们在凉亭遇上的。”
……
我越审越气,鼓着腮帮子最后问:“那延顺呢?延顺可不喜欢你,为什么就连延顺也给你写这种香喷喷的信?”
枕壶眯着眼睛懒洋洋看我,道:“公主么,估计就是想气气你。”
我气得把手里的信笺通通往他脸上砸过去。
枕壶拿扇子一拨,信笺哗啦啦洒了一地。我抱臂冷冷地看他,他用扇骨轻轻戳了戳我的脸,笑说:“我们阿昙在生什么气呢?”
他一说“我们阿昙”我就心软了,不忍心再与他置气。你说你沈枕壶平白无故生那么好看做什么?反正你不好看我也会喜欢你。
生罚山热闹了一整天,前来拜贺的除了来自皇宫例行的那一趟,余的全是枕壶那“香喷喷的信笺”。兰图师兄面无表情观望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说:“山上鲜少有这样的热闹。”
枕壶小心翼翼道:“……师兄?”
兰图师兄拂袖而去,只余下声音道:“时候不早了,闭山门吧。”
再也没有一封信笺呈上来。
我一面觉得痛快,一面又怕师兄罚枕壶。好在师兄其后便再也没说相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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