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易珠道:“若论烦恼,女官之中谁能烦恼得过于大人和封大人她们几个?姐姐高坐在此,当无忧才是。”笔在清水中一晃,墨迹如纤云卷了又散。我换过一支笔,不理会她。史易珠恍然道,“我知道了,姐姐莫不是又要殚精竭虑地救人?我劝姐姐别再费这个心了。三位公主和皇太子暴毙,绝非姐姐一己之力可以救下来。”
我苦笑道:“如此,我倒真希望自己能查出个凶手来,有了这凶手,锦素她们就有救了。”
史易珠接过绿萼的茶,叹道:“姐姐仁心太过,就是喜欢这样为难自己。”
我浣过手,低头吹着滚烫的奶茶。只听史易珠又道:“我有句话要劝劝姐姐,不知姐姐可愿听么?”
我笑道:“妹妹劝我的话,我几时没有听过?”
史易珠道:“那我便说了。姐姐以为,咱们女子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我一怔:“容貌?”
史易珠摇头道:“不是容貌,而是——年少时的容貌。”
我失笑:“妹妹是要与我说‘白马非马’么?”
史易珠道:“若论思辨,我不敢和姐姐比。我只想说,姐姐美貌,当趁此青春年少,好生妆扮,善加保养才是。须知女子的容貌如秋后的草木,一夕而落。精心养护,犹嫌不足,况且像姐姐这样糟蹋的。”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素白锦袄,笑道:“并非我不妆扮,这会儿有丧事,怎么妆扮?”
史易珠道:“劳其心以至于形,姐姐还要放宽心才好。古人云,‘当其得意,忽忘形骸’[10]。姐姐并没有得意,怎么却‘忘形骸’了呢?”
史易珠话中有话,我不便接口:“妹妹的话,我记下了。”说罢看了一眼芳馨,芳馨连忙走上来道:“二位姑娘该用膳了。”
一时饭毕,我和史易珠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依旧捧了茶说话。从案情谈到当今的情势,史易珠道:“有一句话,自昨天进园子,便想问姐姐许久了。姐姐莫要嫌我唐突才好。”
既已谈到当前的情势,我自是明白她要问什么:“姐妹之间,妹妹只管问。”
史易珠好奇道:“如今太子新丧,天子只剩了弘阳郡王一个儿子,日后入主春宫,自是大有希望。不知姐姐可曾想过?”
【第四节吐珠于泽】
一个死去的太子所留下来的最宝贵的遗产,并不是他的忠孝、仁义、聪慧和勇敢,而是他身后那个空下来的太子宝座。在他死去的那一刹那,他与他的这个身外之物相比,便什么都不是了。
我不动声色道:“有生于无,实出于虚。希望于虚空中生来。”
史易珠道:“请恕妹妹愚钝。”
我漫不经心地吹去茶末,淡淡道:“陛下春秋鼎盛,自是不愁皇嗣。日后皇嗣一多,人人都大有希望。人与希望可不是都自虚空中而生么?弘阳郡王不过是废后之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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