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道:“怎会?”
酉初一刻,我如约走到渡头,只见史易珠已坐在小舫中等我了。傍晚时分,夕阳如血。水波如绸缎褶皱中的金线,灿烂耀眼。史易珠一身水色长衫,满头秀发只用丝带随意束在背后,两鬓用细细的赤金发针挽住碎发。宽大的衣袖在晚风中鼓起,青丝飘起几缕,丝丝若金,宛若谪仙。我从未见过史易珠装扮得如此清新闲适,不觉一怔。反观我自己,上面是一件淡绿木槿暗纹绸衫,下面系着一条青白色长裙,白绿色的宫绦挽着一只上好的白玉环,发间还戴着玫瑰缠丝金环和一枚新珠花,与她颇不相衬。
我笑道:“史姑娘久等。”
史易珠道:“朱大人请上船。”说罢亲自伸手来扶我。
待上了船,我笑道:“甚少见史姑娘这样妆扮,令人耳目一新。姑娘若早些告诉我,我也好准备一番。”
史易珠笑道:“大人见笑了。好友相聚,原本就当以本色示人。况且易珠和大人同着绿色衣衫,也算相得益彰。”
我一笑,含了两分讽刺道:“本色?”
史易珠恍若没有听出我的嘲讽之意,只是笑道:“大人定是以为易珠生性喜爱华贵衣饰,是不是?其实咱们行商的人家,虽然有钱,却身份低微,若不在衣饰器物上讲究些,定会被人轻视。华丽盛装不过是提醒自己,既然微末,就要好生活着。”
我一怔,惭愧道:“玉机唐突。”
史易珠粲然一笑:“易珠生来便耽于金银俗物,久而久之,竟也忘记了自己的本色。大人惠驾莅临,易珠方能忆起本心。如此还要多谢大人有此一问。”
听了她的话,我更是感愧,复有深深的疑惑。如此坦然无惧、光风霁月的一个女孩,真是当初那个向车舜英告密的无耻之人么?
史易珠请我入席,方吩咐开船。青竹篙在石阶上一撑,船缓缓而动,船尾的水迹似是绸缎上待剪的粉痕,鲜明而轻柔。和风翦翦,甚是凉爽。看见史易珠秀发如瀑,自在闲适,我恨不得也将发髻散去,任青丝淋漓垂下。船渐渐驶离岸边,翠盖田田,红莲灼灼,香氛脉脉如诉。
淑优揭开白纱罩子,但见是六道清淡的江南小菜,鲜蔬菇笋、鱼肉虾蟹无不齐备,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史易珠斟了一杯酒道:“请大人满饮此杯。”
酒香甘冽,色如琥珀。有美酒,有湖景,有“知己”,如何不为人生最大的乐趣?
数杯下肚,史易珠长舒一口气道:“‘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122],若真是无用器,又怎能买来此等惬意?世人忙碌一生,无非也是为了个钱字,却偏生不承认。”
我笑道:“怎不说下半句?‘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正因如此,金钱天生便是戴罪之身,清正道德之士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史易珠往我碗中夹了一只河虾:“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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