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县水利局领导过来视察工程的施工情况,很显然,下面的关于水库的主体工程已经结束的报告交上去了。大清早,刘书记来电话要王金凤准备接待,届时他会亲自陪同水利局的领导过来。没有办法,王金凤只好把出去“考察”的事往后拖一天,心里感叹刘书记电话来得及时。刘书记的电话没有给于嘉平,这很让于嘉平难堪,于海同样感到惊奇。但是于嘉平很快就兴奋起来,虽然天不暖和,却还是亲自去工地指挥施工。工地上只剩许成发的一辆工程车和一台挖掘机,其他设备已经开走了。但是人员很多。王金凤号召全体村民以出义务工的方式参加修建水库的工作取得显著成果,不但工期提前,资金也省下若干。现在水库里已有蓄水,工程几近尾声,工作以人力手工为主,主要是用大石块护坡和安装防护栏、修建溢洪道和水库旁边的路面整理。
工地上没有前几天热闹,但是于嘉平坚持在现场指挥,于勘头戴黄颜色安全帽,穿着高筒水鞋、雨裤,从“行头”上看,满工地数他最惹眼,也最像个合格的工程施工方面的专家。因为于嘉平在场,于勘精神抖擞,这边瞅瞅,那边瞧瞧,也是一时也不得闲的忙碌样子。王金凤到工地转了一圈,针对水库周围几条大水道的修缮处理工作和于福举交换了一些看法,然后回到村办公室,敬侯各位领导的光临。也许是嫌天冷,领导过来的晚,到工地约略转了一圈已经上午十点多钟了。于嘉平挺着一张冻得发紫的大脸兴致勃勃和各位上级领导有说有笑。在刘书记一番介绍下,王金凤的年轻漂亮、活泼大方以及果断机智的说话给几位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颇愿意和王金凤作交流。谈论工作之余,王金凤记起李主任对于自己的无私的帮助,不禁替他向上级领导表白几句。中午镇党委刘书记请客,王金凤推脱有事没有参加。于海看王金凤不去,自己也找借口没有过去。刘书记显然很生气,从王金凤拒绝他之后直到上车离开草帽村,他再没有和王金凤说一句话,临别时连声“再见”也没有。水利局的领导倒是很客气,一一和王金凤握手道别。
送走领导,王金凤和于海回到村委大院(于海山和于朋已经走进办公室)。颇有些失落感的于海首先在院子中间站住脚。王金凤在他旁边站住。
“真香啊。”村委大院前边的油坊正在为村民加工花生油,花生油的香味很浓,可以弥漫整个草帽村,这引得王金凤大声赞叹。于海不以为然地看一眼王金凤。
“你知道今天上午于嘉平在前边定了几桶花生油吗?”于海问道。
“是吗?”王金凤惊奇地说。于海脸色阴沉地微微一笑。
“村里的钱,个人的关系……不错啊。”
“于海叔,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王金凤问道。
“我看刘书记的车子往那边拐了个弯儿……”
“原来你是猜出来的。”王金凤笑道。
于海没有辩驳,只是默默地看着王金凤出神。
“你为什么不去呢?”于海忽然问道。
“二叔为什不去?”王金凤反问。
“我……哼,其实,什么刘书记请客,还不是拉你去签字报销饭费。我不去,就让于嘉平自己‘独当一面’算了。”想到刘书记邀请自己时候毫不热心的试探性的口气,于海本来要发牢骚说:“我去不去是无关紧要的,人家主要是请你和于嘉平的。”话到嘴边,他又临时做了修改。
“你是这样想?”王金凤很惊奇。“于海叔真可谓‘老谋深算’。”
“你讽刺我?”于海不满地说。
“其实,你尽管去就是,有于嘉平在你怕什么呢?你只管陪着领导好吃好喝就是。”
“算了,算了,”于海不耐烦地摆手,“我看你对我也不是从前了。你呀,大概是翅膀硬了……我先回家了。”于海转身要走。
“于海叔,你怎么这样不经笑话。”王金凤笑着挽留住于海。“中午饭还早哩,我们就在这儿说会儿话再走,不好么?”
于海犹豫一下才回过身。
“还生我的气?”王金凤打趣的说。“我知道,于海叔是不愿意去为于嘉平做‘吃吃喝喝’的见证人的。”
“唉,我哪里是生气,心情烦躁啊。”于海长叹一声。“你这句话还算是说到我的心坎上,我不愿意和于嘉平一块儿吃饭喝酒,更不愿意给他做‘吃吃喝喝’的见证人。不过,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我看刘书记对你的印象挺好的。”他想一下,又不无惋惜地补充说,“应该比于嘉平要好……”
“工地上那么多出力气的人,凭什么就是我去饭店吃饭?”王金凤低下头看着脚上一双沾着黄泥的橘黄色运动鞋。“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比我有这个资格。同样的付出,我可以和上级领导站在一起谈话,受到上级领导的口头表扬,可是他们呢?我觉得我没有资格,不应该……”
“可是于嘉平就应该?”于海并没有理解到王金凤的一番苦心。
“我连我自己都可能管不好,我哪里有能力去管别人呢?而且,我也不愿意去饭店吃喝。”王金凤抬头给于海一个淡淡的微笑,于海一愣。“不知是不是我不能喝酒的缘故,我一点也不愿意参加酒席,尤其周围全是你们这么些爱喝酒的男人。那种场面我觉得很无聊。”
于海惊异地看着王金凤。好一会儿,才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
“大概女人都不愿意男人喝酒吧。你婶子也是这样,看见我喝酒就烦,多吃饭她愿意。”于海解释说。“你看,刘书记……”
“他怎么啦?”
“我看他挺生气的。幸好你不是当着那些领导的面拒绝他,要不他可就惨了,回头,你大概就惨了。”于海说道,“你这样悄悄地拒绝他,那些领导还以为你没有资格享受到刘书记的邀请呢。不过他走的时候跟你连声招呼也没有,可真是没有礼貌。”
“没事的。”王金凤轻松地笑。“于海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一个人有好印象——这是你说的——要是他拒绝了你的一次请客,你会对他怎样?”
“应该没有什么……”于海皱眉细思,自己不相信似的摇摇头,“可是,刘书记不是一般的人呀。”
“他不是一般的人还能是怎样的人?假如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一位了不起的领导,他更不会对我怎样。”
“怎么说?”
“了不起的领导,这可不是贬义词,你没有这样理解吧?”王金凤微笑着问于海。于海点头。
“我知道你说的就是一位实打实的好领导的意思。”于海说。
“对呀,就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好领导。于海叔,你说这样的一位好领导可能因为一个下属不陪他去吃饭喝酒而生气吗?”
“应该不会。好的领导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你不去,自然就有不去的理由,他应该尊重你的选择。而且,好的领导不会因为你陪他喝酒聊天就会对你有好印象。他看重的是你的工作能力,是你的……”
“所以说,没有什么的。假如刘书记因此而生气,那他就不是一个好领导。”
“我看他走的时候脸上颜色可不像是个好领导。要真是这样,你可要小心点。我担心,……另外,今天这顿饭应该很重要,那些水利局的负责人不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他们一定会有重要的指示。可是,我们一个也没有去。”于海说的是真心话。
“假如他不是好领导,那么我没有去反而是尤其正确。”王金凤看着于海一张略黑的脸膛,“用二叔的话说,‘另外’,正儿八经的事有在酒席桌上谈的吗?即使谈,他们可能签字画押就把事情办妥了?”
“应该不……”于海忽然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大笑道,“好啊,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我在跟你说话,结果全变成我自问自答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狡猾多端?”
“我又不是狐狸,我才不狡猾呢?”王金凤笑道。
两个人说笑着各自回家吃饭。他们刚离开大院,于海山和于朋也走出办公室。
“你把门收拾好,我先走了。”于海山吩咐于朋,“捞不着去陪领导喝酒吃饭,在这儿瞎唠叨什么呢?可真是能侃,都几点了。”他咕噜道。
王金凤回家做好饭,刚预备打电话给于爱军,听见外面街上熟悉的自家的摩托车的声响,知道于爱军回来了。她迎出去,看见于爱军衣服湿透,从上到下一身的黄泥浆,正哐当哐当走进门——显然鞋子里也满是泥浆。
“你这是怎么啦?”王金凤站在院子里惊讶地问。
“不小心,滑坡了。”于爱军连打了几个喷嚏说道。看妻子不明白,又补充一句,“滚水库里去了。快,找套衣服我换一换。这天不暖和。”
“你怎么不小心点。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
回家换好衣服,王金凤就在灶间摆下饭桌,接着端饭上桌。两个人对面坐下。
“给你倒杯酒?”王金凤看于爱军脸色发紫,身子打着寒颤,兀自没有暖和过来,不禁问道。于爱军闻声抬头看她,眼睛里是半信半疑的神色。
“真的,我不是对你说好听的。我给你倒杯酒吧?”王金凤做出认真的样子说。“要不,我们上炕吃饭吧?炕上暖和一些。”
“算了吧,下午还要干活。”于爱军笑道,“我也不冷,吃几口热饭就暖和过来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然我烧碗姜水给你吧?”
“行了,行了,你别忙活了。”于爱军不耐烦地说。“这都算什么?看电视上人家七八十岁还冬泳呢。”
桌子上一盘炒辣椒,王金凤把几片肉往于爱军手里的馒头上放。于爱军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接受了。于爱军近来是瘦了,眼睛显得特大,两边颧骨也高起来,脸腮却凹下去(王金凤觉得,实际没有那么严重)。
“你瘦了许多……”王金凤心疼地说。
“没有啊。”于爱军惊奇地说,“什么眼神?你是不是长期睡眠不足,眼神有些不好使?”
“你就是瘦了,干嘛说我眼神不好使……不信你上磅去秤一秤,我敢说,你最少,”王金凤想起于海的话,未语先嘻嘻笑起来,“你最少瘦下二十斤肉。”
“你看,我说你眼神有问题吧?二十斤……你以为我原来是头猪啊!”于爱军也笑起来。
“今上午大友和于文在工地,我听他们说是你把他们叫回来的。你真要去买设备?”
“对呀,你以为我和你说笑?我把路费都预支出来了。”
“光路费有什么用,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你在家里帮福举哥吧。我这里有你的支持就好。”
“上次,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杨本忠骗去两千块。我办事鲁莽,不去也好。”于爱军有些自责地说。“不过,你一定要小心点。前几天你和我说起这件事,我以为你会等修完水库再去,没想到你已经把他俩叫回来啦。大友办事和我一样,没有头脑,于文还可以,可是胆子小,做事前怕狼后怕虎。他们俩的性格截然不同,我认为都不是办大事的料。我觉得,你不如等工程结束带着于福举去。于福举是个人才,考虑事情全面,胆大心细。”
“这段时间,你和于福举合作,大概是摸着他的底了。”
“你把许多人员交给他安排,算是找对人了。我觉得草帽村没有比他更会办事的,我跟他学到的东西真不少……”
“你们俩是相辅相成,没有你,于福举的工作也不会完成的那样出色。事实上,我不认为他比你强。而且,于福举也一定这样认为。他非常在意你,要不,也不会特邀你来工地帮他的忙。的确,在某些问题上,他有独到的见解,可是,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咱们村‘没有比他更会办事的’。我认为,他的仔细恰恰是来自于你的冒失。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要知道,当你敬佩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他对于你的提醒不需要他意义明确地说出来,你自然会从他无意中的一个动作或者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里看到自己的不足,于是更改答案,找到新的办事方法或者却是改变自己的某个不良习惯。这就叫‘见贤思齐’,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金凤用一个于爱军大约能听明白的词语表达说。“但前提是你们能够像好朋友一样做到互相尊重,彼此友好。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跟他学到不少东西吗?其实,他和你在一起也有收获的。他头脑比较聪明,应该收获更大。但是,他有一个很大,或者说最大的缺点,所以,我不认为他比你强。而他,也一定这样认为。但是,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个缺点,也许知道,但是不愿意承认,结果等于不知道,这样,你也就会永远的值得他去学习。所以,不出特殊情况,我相信你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他有什么缺点呢?”
“你为人忠厚,他却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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