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凭牌支应、使差,一牌一物,一牌一事,都要分明;第三,家规的歌谣要更细些,赏罚奖惩也要写在里面,好叫他们知道后果,尤其不许四处多嘴长舌,不许议论别家是非,不许仗着我的权势欺负旁人,门上来拜访的务必客气接引、不许冷面以待,州中、县中、坊中若有事体,亦要好言问话,明白回禀于我,不许一字欺瞒。”
说前面时柳厚德已适当地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待到听完,面容越发整肃,敛衽一拜,恭敬道:“公主处事明睿,某实叹服。”
我知他这话至多只有一半是真,睨他一眼,忽地笑道:“柳君这歌谣可与宋娘子、冯翁看过?”
冯世良听我忽然称他为“冯翁”,吓得瞥我一眼,被我瞪回去,赶忙低了头,束着手缩在一旁,帘外柳厚德一怔,道:“不曾。”
我将书札交在冯世良手上,对柳厚德露齿一笑,道:“早上我让你们公议,柳君却一人便将章程写出来了,虽是捷才,却难免有独断之嫌,还是将这书札给他们也看一看,众人都无异议,署名于上,再递上来罢。”母亲身边有团儿、高延福、婉儿等人争宠,因此凡有吩咐,众人皆尽心全力,费尽心思要在母亲面前出头,我既已独据一宅,亦可效仿此法,免得这些人欺我年轻不懂事,当初郑博修造离宫,属下管着不下万人,我们两个私下里讨论着,尚能支应,若此刻连这小小的公主府都管不好,岂不是丢人?
何况这府中人事,牵扯的不仅是我的财富名声,还有阿欢与我的私密事。
这会儿想到阿欢,我便又惆怅起来,不知她在宫中如何、守礼有没有哭闹?阿欢现如今富贵倒是不缺,也不怎么被人冷待,然而身份实在尴尬:论名分阿欢是母亲唯一的儿媳,李旦的阿嫂,辈分名位都在我们之上,母亲赐她例同亲王妃,因此站班排序也在我们之前,论实际却是不及我与武审思、武再思、武三思和武承嗣兄弟之妻远甚,甚而还未必比得过几个武氏表姊妹,且她又是废帝之妃,丈夫不过是个被流放的郡王,自己也不过是个“假亲王妃”,又无父族母族依凭,真正是名尊而实卑,这名分不但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反累她被尊名所拘束,较之常人,更不得纵意自由。我与她之事,若在别家,被人发觉,至不过是当作个闲谈,在我和她,却难免有性命之累——而我们已走到这一步,除了携手共进之外,早已没有别的退路。
我此刻的面色一定有些阴鸷,因为冯世良早已将头压得极低,身子也几乎要全躬下去,柳厚德倒从容如初,在帘外静静等候,遇见我的目光,方郑重躬身,拱手道:“谨遵教令。”沉吟片刻,又向我道:“职司若定,便当委任人员。纠察之职既重,请委以公主身边可信重之人,最好是年资稍长,宫中亦有职分者。”
我看见冯世良身子一动,偷眼便想来窥看我的脸色,发现我盯着他看,忙又弯下去,两手交于膝上,比先更恭顺,我淡淡道:“纠察之职,全权委任宋佛佑宋娘子。财帛进出,内外各委一人,你们商议之后,再由我定夺——我逢单日酉时,若无他事,便在书房里,宅中所有人,无分上下,皆可在此时入内言事,任何人不许阻拦。若有事请而不便入内,可传书札于书房外铜匦,铜匦只有我可以开启。自即日起,我宅中一切人从,衣料食禄,皆以双倍供奉,桑蚕耕种,自辰至酉,早午晚三餐,皆自我出,仆从劳役,每四个时辰一换,毋得日夜劳苦,所有人每月休一,逢节庆轮班休息。”
柳厚德此刻方真真正正露出惊异之色,却不是佩服,而像是有些嫌我多事,我知他是怎么想的,一个公主,又不能开府建官,又不能干涉朝政,宅中上下管的至多也不过一二千人,纵是抢些土地、买卖些官爵,或是打死个把民人、侵占些水道碾硙,告到哪一个人面前,都不会是真值得追究的大错,明明一世安稳浮华可期,何至大动干戈、提防至此?
连冯世良也忍不住又偷眼将我一看,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唯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的那一种安稳浮华,恐怕比许多人眼中的纷争动乱还要更艰难险恶,前路多舛,容不得半点差错。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捏起一颗阿欢赠我的波斯枣,扔进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布令第中知晓,此是公主宅邸,府主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我显荣,则尔等生辉,我颓败,则尔等蒙尘,生是我,死是我,荣是我,辱是我。凡有背主之人,皆严惩不贷——我之第宅,唯我独尊。”
第202章做主
柳厚德既探明我的底线,立刻又提了许多建议,有些建议还着实令我这穿越人士吃惊——公主府下庄田、仆役,或三五家,或六七家为一团,选识字之人为长,负责此数家之歌谣背诵,先诵完的有赏,逾期无法完成的罚租赋或俸料;这些歌谣不但要令人人知晓,还要在府中各处悬挂,凡事有不明时,对照一看即可;不但支取、账册和仓廪分开,每年还酌情派人审其实虚,核对数目品相,分门造册,同时十年之内的旧账都必须留着,以备查验;既是上工有数,月中有休,便在每团中造册,将各人姓名录为一表,核对每月当值数目,若有调换等事,也可备查;宅中、庄中分数处置铜漏,当值之前先到就近的铜漏处按手印,过时即撤,无手印者则算当日不到,下值亦如是…林林总总,总是令我知晓了他的精明强干,才向我辞别。
他走之后,我又敲打了一番冯世良,嘱咐他尽心办事、不可因为是宫官便擅逞威权,见他越耷拉了肩,有气无力地应诺几句,方道:“柳厚德几个都是官身,在我这里任上几年,说不定就要转到别处去,口中说是忠心于我,其实亦不过是客人之流,你与他们不一样,阿娘既将你指任给我,日后便是要服侍我一辈子的,我视你为内人,望你亦视我为主,不可学他们外面官署的习气,知道么?”
冯世良听我如此说,方又高兴起来,连表了几句忠心,受了我一些赏赐,笑眯眯地去了。我又将宋佛佑叫来,说明让她掌管纠察。
宋佛佑像是没想到我会如此重用她,抬眼将我一看,我知道她的心思,宽慰几句,末了道:“宋娘子一向方正忠直,又是我这里年资最长的,纠察这等重任,唯有你做,我才放心。”
宋佛佑低下头,不置可否。我怕她心存不满,忙道:“一应人手,皆由宋娘子自选,宅中除我与驸马之外,以宋娘子之令为先——驸马他在外宅,若有思虑不周到处,宋娘子亦可先行处置。”
宋佛佑这回才是真正吃了一惊,刚要开口,我握住她的手道:“娘子品行端方,我素所敬重,而今我孤身住在宫外,驸马既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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