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洒到亡者的身上,让苏雪凝走得不安心,便打算等宇文魁回来后再做定夺。
沈舒和大夫衣不解带地照管宇文律,他情况不容乐观,额头滚烫、头晕目眩,严重时喊着叫着浑身疼痛,甚至烧到意识模糊、发生抽搐、时冷时热。
宇文律的爹娘已经没了,要是小的再保不住,就真的是家破人亡了!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沈舒,也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白倾夏不吃不喝守着小孩儿,它再一次见识到了人类生命的脆弱,稍受点打击就病得不成样子。像它们蛇类,亲情意识寡淡,就算它在肚子里感知母亲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宰杀,也无动于衷,但此时,小孩一病不起,它竟有一丝忧虑。
白倾夏把这种情绪归类于饲主有危险,它日子也不好过,至少,这几天没人像宇文律拿着吃的喂它哄它给它揉肚皮,廖伯对它有敌意,恨不得踩死它,沈舒还好,给他准备肉吃,可他也焦头烂额。在这种焦心的大环境中,白倾夏突然觉得没了胃口,它是蛇,一个月不进食也不碍事,只是想念小孩儿天真的笑容了。
它爬到宇文律的脸上,吐出蛇信子舔了舔小孩干裂的嘴唇,有点甜,味道还不错。
赶紧好起来吧……
停灵五天后,宇文魁在帝都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儿媳苏雪凝的事情给了他致命的打击,失去亲人,他选择坚强,生活还要继续走下去,他还有一个宇文家要维系,他还有一个大受打击的孙子要扶持。
再说,苏雪凝病到后来,只能靠药物维生,她遭了大罪,魂魄归去,算是一种解脱。
宇文魁去看孙儿的时候正是朝霞满天的时候,他还在昏睡,“律儿,我家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爷爷懂你的苦,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今天是你娘的头七,你……要不要去送她?”
一个亲人活生生的在身边或是天人永隔,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型态。前者不止触摸得到、听得到、感受得到,还互相牵动与影响。后者却无声无息、感受不到一丝气息与温度,只能靠记忆搜索曾经领会过的喜怒哀乐。从活生生存在到彻底消逝,这中间需要去适应,宇文律和苏雪凝两人之间的互动、角色与生活习惯都受到严重摧毁,需要重新建构。
宇文魁泪流满面,“也罢也罢,不去也好,不去也好……爷爷要去料理后事,律儿你再睡一会吧。”
宇文魁前脚刚刚踏出房门,宇文律后脚就张开眼睛。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空洞得令人心惊。
白倾夏从枕头边爬出来,它感受到宇文魁的情绪不稳,为了不被迁怒避开了,野兽的直觉很准,它晓得小孩儿是醒着的,这几天他一直在逃避,因为害怕,因为无法接受。
它爬到宇文律额头上,低下脑袋看着小孩儿失去神采的眼睛,像以往宇文律对它做的那样,顶顶他光洁的额头,又轻轻舔了舔他的眼皮。
沉默不语的宇文律开腔了,几天没说话加上生病,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小夏……你变轻了……”
宇文律抬起手,摸了摸白倾夏的蛇鳞,不如以前光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敢去送娘,我好怕……好怕看娘像爹一样,躺进棺材,脸色青白恐怖,一动不动……”
“小夏,爹爹死了我不怕,我们不亲……但娘是不一样的,娘很宠我疼我保护我……”
再也忍不住,宇文律把白倾夏抱到一边,翻身俯卧在床上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宇文律的喉咙发干,全身轻微地颤抖,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小夏,我娘……死了,我娘她死了……她骗我……骗我她好了,还说她肚子很饿,以后要吃很多东西,还叫我第二天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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