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惊让他便要抬起头来,一声“不可“便要出口,然而空气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廊檐下那一道目光凝若实质,强硬而不容拒绝的按下了他的头颅,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皇帝是何等人物,当年骁勇虎将说杀就杀,满门上下悉数株连,略有反对者都是抄家流放,一贬三千里。近年来不过稍稍收敛些许,差点令人忘记了,那些藏在时光之下,狠厉残暴的凶名。
他的父亲,这个天下的主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恐怕只有在姬楚面前的时候,才会真正现出一个慈父的样子。
至于他,襁褓中就已经被封为储君的太子——
只是一名真真正正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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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无声无息退下去,一时间,这方庭院内,只剩下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沉默的对峙。
一人背靠明烛灯火,一人却在伸手不见五指处,空气如同被绷紧了的丝弦,只差略一用力,便会承受不住,彻底绷断。
脚步声响,莲步轻摇,却是侍女上来,奉上已然煎好的药。
皇帝浓眉轻轩,示意侍女入内,将药奉上,然而侍女立于原地,身形却略有迟疑。
回禀的声音诚惶诚恐:“殿下喝药时,一向都只要楚侍卫伺候……若是换个人,殿下恐怕是要不高兴的。“
哪里是不高兴呢?
整个楚王府上,恐怕除却赵从一,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顺利的哄着他,喝下去一碗苦到发涩的葯汁。
皇帝神色晦暗莫名,半边脸庞隐在廊柱下的阴影里,模糊不清。那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让侍女也惶恐至极,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淡淡道:“他平日便这么闹腾?“
这语气平静极了,让人猜不到半点内在的意思,然而帝心似海,皇帝究竟如何作想,又有几人敢大着胆子猜?小侍女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细声细气便把王府里平日楚王喝药的光景给说了。那一碗碗苦药对楚王来说便真是有深仇大恨,便当真只有赵从一能劝他喝下,别人都不敢触了这个霉头。
一声声细细勾勒,将那少年怕苦的样子勾勒的活灵活现,那正是皇帝极为熟悉的样子,听得小侍女娓娓道来,他面上神色都柔和了些许,却在触及背脊越发僵硬的太子时,化作了一片浓郁的嘲讽。
脚步声响,那小故事片段里的人终于来到了庭院中,皇帝瞧着这穿着暗青色服侍的人,难以掩饰心中弥漫的不适与不喜,挑剔而压迫的打量了片刻,终究还是挥了挥手,语调难掩心绪,化作冷冷森然:“去,好好伺候你主子,若有差错……你也不用见明日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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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纱鲛帐,银釭红烛。
芙蓉香暖,一颗春宵。
玉碗盛来琥珀光,浓郁药汁盈盈,持碗的手修长有力,却在转向鸳鸯帐中蜷起的人影时,些微的颤了颤。
水波悠悠曳起,荡出层层涟漪,宛如持碗的人心绪,摇曳而飘荡,辗转而浮沉。
遥遥望着那银丝金线丹纱帐,芙蓉并蒂鸳鸯纹,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赵从手持玉碗,沉稳上前,他的神色仍是十分平静的,可一双眼睛却亮的几乎要燃烧。
落地的吉服尚未曾有人收拾,一件一件,如翩然散落的蝶翼,皆是他今日早些时候,亲手替楚歌穿上的。
吉服,玉带,发冠……凌乱而又委顿的,落了一地。
偌大的拔步床上,鲛纱软绡如水波一般轻轻摇曳,荡起朦胧且暧昧的昏暖红光。浮动的银丝红纱下,隐隐能瞧见一个蜷曲的人影,他像是整个人都团在了一起,腰背都弓成了虾米。
明月摇光,红烛共影,是万籁俱寂的夜,偏偏却有一丝人声。
喘|息声又轻又软,在喉间含糊着,厮混着,软软绵绵的溢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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