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他计较,自顾自地酝酿着睡意,眼看他要睡着,耳边一声闷雷,炸得他睡意全无。他睁开眼,心头直冒火,伸出手啪一下打人脸上。呼声一停,他心下满意,准备睡去,结果这呼声像试探似得轻轻响起,看看安全,便逐渐增大,最后放肆开来。
陈雨儿睡不着了,他睁眼看陈傻子,斜眼看天空,想想回不了家,又得去南方,觉得了无生趣。想来想去,两眼一闭,毕竟累一天,不一会儿也是睡着了。
十五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吃完早饭,往出身的山脚走去,准备去废墟中再抢救回一些东西。大家伙儿踢踢踏踏地往前走,都有些懒散。昨天神经崩得太紧了,以为自己要就此嗝屁,没想到柳暗花明,于是都松懈下来。他们转过一个弯,来到事故发生地,受到了大难不死后的第一次惊吓。
就在那马车旁边的山脚下,坐着李五,他才是真正的大难不死。
那天夜里,老李他们偷了车后,就一路疾行,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这个山脚下,遇上泥石流,死了。老李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去南方当兵,照理说对南方的自然灾害是有所了解的。坏就还在他偷了陈东明的车,南方的山路不好走,他们紧赶慢赶也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偷了人的车,人肯定会往回追啊,到时候追上可就是一场恶战。老李怕被追上,慌慌张张的,看到这傍山险路就这么瞎眼走过去了。走到中间,好么,石头连泥一起滚下来,人就没了。
李五走在他哥李四后面,李四二十三四,人高马大的,李五才十六,就跟个小鸡仔似得。石头落下来的时候,砸到李四头上,李四一下就到了,倒在李五身上,接着成片的黄泥夹杂着石头滚落下来,李五只觉得满眼的黄泥。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昏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被埋在下面了。还好他哥在他上方,给他留下一个狭小的空间让他不至于没空气憋死。他憋着一股劲拼了命的往上爬,手指甲里全是泥土,挖到后来血和着泥土。他拼命的挖,他太虚弱了,他以为自己挖的很快,其实不过是偶尔的缓慢地一动罢了。天亮了,他爬出来,以为只过了几个时辰。他想去救其他人,可是他太累了,他得歇会儿,他坐在山脚边的石头上,全然没有想过泥石流可能会再度发生。
陈东明一伙人虽然是来找城墙帮报仇的,不过现在没一个人想到要报仇。人都死光了,就这么一个活下来,多可怜。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懂啥呢,啥也不懂,不过是跟着父兄到处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去山地下捞马车可得他去捞。要不是他老子,能这么折腾吗?于是李五刚死里逃生,就又得回去了。
李五身上缠着藤条,回去那马车处捡破烂。他捡回一个破锅,两个破包裹,破锅的边上缺了一个口子,勉强还能用。两个破包裹,一个是陈东明的,里面放着些衣服和银票。陈东明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银票贴身放了。一个是陈雨儿的,里面也有些衣服,还有些化妆用的胭脂水粉,陈雨儿估摸着自己以后是用不到了,嫌重,一把扔了。还有其他人的衣服,东一捆,西一捆的放着,他把他们全抱回来了。大概是因为藤条系着,李五察觉到了这项任务的危险,所以他去捡破烂的时候颤颤巍巍,就怕自己一脚踩下去,头上一堆黄泥兜下来,吓得尿了裤子。他抱着那些衣服,靠着他腿边的衣物也就沾了尿,但是衣服的主人不知道,以为是因为露水,结果穿身上一股尿骚味。
最后李五抱着两根藤条,走到马尸体旁边,把一根藤条系在马脖子上,另一根系在马胳膊上。众人一齐合力,把马拉了过来。捡完破烂,啥事也没发生,山上连一颗石头子儿也没落下,倒显得他们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像个傻逼。
当天晚上,他们炖了死马肉,这么多天来到也算吃了顿好饭。
十六
第二天,他们用毛竹做了个板子,把衣物、粮食、破锅放在竹板上由李五和另一个人担着。李五太矮,另一个人太高,所以这个竹板严重倾斜,东西走着走着就往李五这边跑。
如果他们是用手抬着,李五的手臂就不堪重负,被重物抻的特别长,如果他们是用肩膀抬,那李五的肩膀就被压的很低,这样就显得他的脖子特别长。如果长此以往,那么肯定会影响他的发育,他会长成一个长脖子长手的怪物。
还好这个竹板光是一个板,它没有边缘,当东西倾斜到一定程度,就有往下掉的危险。尤其是那口破锅,晃荡晃荡的就往下跑,如果掉地上砸个洞那他们就没得烧饭了,只能吃那蜡烛一样的石头馍馍。所以这个锅快要掉的时候,旁边的人就会热心地提醒快要掉了换边换边。于是每走半个时辰,我们就能看到李五就和另一个担竹板的人转着圈圈换边的场景。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在竹板周围再围上一圈竹片就可以了,但是没有人这么做。大家都觉得这很好玩,转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竹板,高个子人高马大,转得轻轻松松,李五就比较困难了,他和高个子比太过矮小了,转得即使小心翼翼,也很力不从心,显得昏头昏脑的。大家伙儿看他们转圈就像看一出滑稽的闹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李五,他忙着转圈。有时候李五想,他们肯定是捉弄自己,故意找得这么个全军最高的人和他搭伙。他没有想错,他们的确是故意的。
梅雨季一过,太阳就出来了,太阳一出来,天气就越来越热。那些士兵都穿着竹片盔甲,相比于陈东明的铁盔甲,更轻薄,更透风,更凉快。自从马死了,陈东明就和这些当兵的一起走,穿着这么个几十斤重的盔甲,汗如雨下,这不是夸张,是写实。他的亵衣亵裤没有一天是干的。
陈东明早就想脱下盔甲了,可是他要面子,想着自己好歹是个节度使,怎么好意思脱下盔甲,所以他一直忍着。忍到后来,天气越来越热,他捂得痱子都长出来了,终于有几个人,把他们的竹片盔甲给脱下了。
陈东明好歹是个节度使,他在面子和痱子之间摇摆,最终还是忍住没说他们。过几天,眼看着全军的人差不多都没穿盔甲,陈东明才别别扭扭的把盔甲脱下,哐当一声扔在竹板上,二三十斤重的铁盔甲砸的李五直翻白眼。
脱下盔甲后,陈节度使的后脖子和前胸这些裸露的地方一片绯红,在行军的队伍里醒目地移动着。其实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痱子。这些痱子差不多经过了一个多月才消,于是这些兵就在背地里叫了他一个多月的陈痱子。
一行人继续在山路上走着,又走了一个多月,到了六月中旬。六月天,那可是最热的时候,遇上背阴路他们就凉快一些,遇上向阳路,直对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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