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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取了我们这些工匠的命?”

“我没有得到答案,很多问题至今都没有答案。说一件瓷器‘祸国’,我不懂,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喜欢时,便驱赶工匠如同牛马日夜赶工,不喜欢时,便一句‘祸国’草菅人命。我们瓷行里的人何尝不是‘窑变瓷’,命运在天不在人?”

丘成说得委婉,但众人都听得明白,他话中直指罪魁祸首并非严冰,而是朝廷。

同一件事,丘成的叙述技高一筹,围观者大多是工匠出身,对他的话感同身受,落在严冰身上的目光便悄然变得温和起来。

焦泰怒斥丘成一派胡言,双方针锋相对,唇枪舌剑。

寄虹看着摇摇欲坠的严冰,托在她手中的臂膀似乎轻得没有重量。她很想帮他,像丘成和伍薇那样据理力争,可是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说不出。

从没有一刻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紧紧地。

她指尖的力道清晰地传入他的肌肤,他迟缓地转头,她的眼眸中流动着太多情愫,不止疼惜、焦灼,还有他似乎渴慕已久的东西。

忽然之间,他清醒了。

太守把茶盏当惊堂木,“当”地砸了一下桌子,“放肆!本官面前,启容闲杂人等多言!严冰犯下如此大罪,难道仍妄图蒙混入仕吗?”

严冰极缓极缓地挺了挺腰,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动作,但顷刻间,枯木变栋梁。

他轻轻松开寄虹的搀扶,居然还对她微笑了一下。“焦会长所言并非完全不实,我确实负罪下狱。”

一言既出,举座哗然。

焦泰露出除掉仇敌的快意之笑,寄虹等人吃惊又不解地望着他。

他轻声续道:“每思及当年白岭流徙之家,亡故之人,愧不堪言。深觉仕途多舛,如土之成瓷,幻不可测。心灰意冷,曾发誓不再入瓷行一步。”

“万分幸运的是,我被贬谪到此地,青坪。我看到冉冉燃烧的窑火,兢兢业业的窑人。我看到遭逢大难矢志不移如霍家,迁徙千里薪火相传如丘家,稳扎稳打如方家,求新求变如袁家,还有许许多多孜孜以求的人。我相信,青坪总有一天会成为大梁第一的瓷都。严某何其不幸,几乎死于白岭,但又何其有幸,重得生于青坪。”

他向太守县令施礼,“感谢太守、县令,宽大为怀,准我一吐胸臆。也感谢焦会长,今日之言解我经年之惑——何谓正统,何谓奇技,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转向众人,“更要感谢诸位,方才以票为我代言,即便罢职,严某之诺不变,择日必当开门授技。”

停顿稍顷,声量微扬,“踏入此地,非为一官半职,乃因心有所感,愿仍将此微不足道之身投于瓷行,北慰白岭瓷魂,南开青坪盛景。”

语毕环视一周,拢袖叠手,向包括衙役在内的所有人深施一礼。

庙里庙外百余人寂然无声,只有偶尔一两下压抑的哽咽。

有时候,普罗大众所追求的并不是精确到毫厘的真相,而是或坦白、或真诚、或同心的态度。这三点,严冰全部做到了。

而刚刚被他“感谢”过的太守与焦泰,竟一时无法口出恶言。

“我退出。”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缄默,“国字脸”走到严冰面前,直视着他,话却是对众人说的:“我从北疆至白岭学艺,正是久慕严郎中大名,为其才,更为其德。若非他几番上书朝廷准予公开官窑掌握的一些秘技,今日便不会有这个瓷鼎。可惜我到白岭之时,他已蒙难入狱。不料竟在此得见,幸而严郎中明珠未尘,真是苍天有眼。”

“第二场比试,我买通书吏,在策论中夹入银票。”众人轰然鄙夷,官吏尴尬,严冰却面露赞赏,而他神色坦然,“原本以为我的对手必行贿赂之事,只为求一公平,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郎中的策论我有幸拜读,见解远胜于我,三场比试,皆败于其下,心服口服。”

他转向众人,朗声道:“督陶官一职,严冰实至名归。”说罢向严冰利落地一拱手,潇洒离去。

太守肚子都要气炸了。

方掌柜起身,“曹县令,若方才投票仍作数的话,草民投给严主簿的一票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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