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虹的心思仍在方才拆解军营订单上,“你怎么说动他们的?”
“无非用分派贡瓷的方法,恩威并施,拿督陶署压一压,再许以厚利。”
皇宫里的瓷器分为若干等级,上等品由官窑烧制,专供品阶高的主子享用,下等品的烧造任务通常分派给民窑,朝廷委派官员监督。寄虹听爹爹说过,这种皇宫里委派下来的任务,瓷行里通常称为“贡瓷”。山高皇帝远,这些年青坪的民窑从未得派贡瓷事务,她闻言惊讶,“你督造过贡瓷?”
☆、志同道不合
严冰察觉失言,拉回话题,“我没跟你商量,许给五家窑厂一倍的利润,已经从督陶署帐上支出去了,不给甜头他们是不肯卖力的。”
一倍的利润相当于一文不赚还要倒贴,但寄虹在意的不是利润,不悦地说:“怎么能把公帐当私帐呢?支出多少?我叫姚晟转给你。”
“不忙,先说正事。督陶署有好几万税银,一时半刻不用上缴,可以拨到彩虹的户头周转几月,解你燃眉之急。”他说得轻松,刻意忽略巨大的风险,想到这个督陶署文书的身份还能为她派上几分用场,不由浮起笑意。
寄虹却沉下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贪赃枉法!”
这话委实难听,严冰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是审时度势,这是变通之道!我是处处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就是拿见不得光的回扣买订单?就是学贪官污吏挪用公款中饱私囊?严冰,你太令我失望了!”她提高声量,“士农工商,我霍家虽属末等,但几十年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做事,从不做这等肮脏污秽之事!赢,就赢它个光明正大!输,也输得挺胸抬头!”
他终于明白昨日她的脾气从何而来,原是瞧不起他做的那些“肮脏污秽”之事!在她眼中,他竟是如此不堪么?
“哈,原来‘众人皆浊你独清’,可我告诉你,霍记马上山穷水尽,你高崖清风给谁看?你想赢,就得学会在泥里打滚!”
“你让我沦落成焦泰那种败类?我也告诉你,我!不!会!我要赢,就凭实力取胜,霍记的匾上不容污点!”
“你太高看自己了,世上根本没有‘实力’二字!”少爷脾气和小姐脾气是针尖对麦芒,吵起架来谁都不甘示弱,爆豆似的往外倒,全不过脑。
寄虹着实伤着了。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温柔的安慰抑或温暖的鼓励,可他唇舌如刀,字字诛心。她撑着桌子站起,居高临下望着他,咬牙切齿,“我偏要让你瞧个清楚!”
如若她肯稍稍柔软,他便会弃甲,可他忘了,她原本就是宁为青瓷不为白泥的性子。他冷言奚落,“那我就等着看霍记是如何被你葬送的!”怒冲冲下楼,大喊“小夏”,无人应答,才想起叫他到窑厂帮忙去了,只得愤愤徒步回家,沿途的石子统统感受了一番他的槽糕心绪。
直到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她才颓然倒下。日光正盛,可她只觉心里阵阵发寒。昨夜为她点亮星灯的人,今日便如此冰冷无情。原以为他可依可靠,竟是她错看了。
寄虹在彩虹瓷坊坐镇,玲珑又在照顾大东,窑厂诸事都落在丘成一人身上,忙得陀螺似的。小夏跟前跟后地打杂,包办了做饭烧水打扫递送一切杂务,不到一天工夫就和所有工人都混熟了,不时有人喊:“小夏!拿个箩筐!”另一边喊:“小夏!过来搭把手!”小夏来来回回像只穿花蜜蜂,却始终乐呵呵的。
丘成羡慕他这种滴水融河的本事,他到窑厂这么久,工人对他挺客气,但不亲热,从没听人喊一声“小丘”。但小夏有种奇妙的能力,他在的时候,连带着自己都和工人热络起来了。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他在衣服外头套上厚衣厚鞋,戴上厚厚的大口罩,拿厚布条把手掌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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