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大喜,一把抄起红瓶,“大东!走!”人已经一阵风地奔向马车。
马车呼啸穿过田野林间,颠簸的声响一路捶打着她无比焦灼的心。吉时已过,还来得及吗?
转过路口,庙山终于近在眼前。寄虹刚舒了口气,忽觉马车狠狠一震,接着天地颠倒,她被猛地掀起,又重重摔落。
尽管浑身疼得像散了架,但她自始至终紧紧将红瓶护在怀中。
呆愣半晌,她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马车翻倒了。泪水夺眶而出,不为别的,赶不上了。
霍记未曾出师,便大败而归。
连输两年,且输得如此窝囊,太不甘心了。
车外的大东不住唤她,声音里透着惶急和痛楚。寄虹抹掉眼泪,慢慢爬出,见他摔得不轻,血顺着小腿淌下,脚踝肿得老高。
大东身后,庙山青青。寄虹仰起头,遥望山巅,林木掩蔽中,似有轻烟袅袅,那便是窑神庙的所在。
与她不过一眼之距。
寄虹递给大东一条手帕,“撑得住么?”
大东点头,试图起身。
她按住他,“待在这,我去!”
大东颓丧地摇头,“来不及了。老天注定。”霍记大概流年不利。
寄虹按按怀中红瓶,目光坚定,“我偏不信这个邪!”
窑神庙中,曹县令正等得不耐烦,一个花白胡子的官员提着葫芦形瓷酒壶晃悠进来,身后跟着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
众人见礼,胡主簿满嘴酒气,嗯啊几声,和曹县令问过好,便搂着他的酒葫芦瘫在椅中,都忘记介绍坐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曹县令看看那年轻人,倒是生了副好皮囊,随意一坐便有种名士风流的雅致,只是不声不响,神情淡漠,仿佛魂游天外。
看来这个文书和胡主簿同样是个没能耐的,倒好,省心。叫什么来着?官吏任免书都得曹县令过目,他很快想起,叫做严冰。
既然胡主簿到了,焦泰请求开评。霍嵩欲言,被曹县令一个淡淡的“可”堵了回去。银票的效力到头了。
焦泰命人掀开长桌上的盖布,露出参赛的九件瓷器。中央的空档格外刺目,那本是霍记观音像的位置。
霍嵩望向庙外的神路阶,被烈日灼得惨白的长长台阶上空无一人。
他听见曹县令说:“各位请投票吧。”
即便此刻大东出现也无济于事了,评瓷会从无中途加物的规矩。
败局已定。霍嵩无力地倒在座中。
台上官员随便夸赞几句,各自投票,恰好一人一票。都是逢场作戏,关键一票自是出于曹县令之手。
曹县令捋着山羊胡,笑道:“焦家的黑釉茶盏纹如雀羽,似孔雀开屏,不可多得。”众人附和,只有胡主簿和严冰未发言。
“胡主簿以为如何?”他扭头一看,这位睡得正酣。余光扫过严冰,见那位更如梦游一般。
严冰恹恹的,在他眼中,九件瓷器均属中庸之作,雀羽纹虽美,实则与去年的金丝纹一脉相承,新意欠奉,不过无奈之下的短中取长罢了。他无兴多言,只盼早些结束。
此时各位官员众口一词推举黑釉茶盏,曹县令微笑颔首,“如此,今年魁首便花落……”
忽然,一声清脆的高呼划破山林,“等一等!”
寄虹飞奔而来,迈步就要往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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