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那位老葛接道,“我有个发小就在北京309医院传染病科,他说那发起病来……唉,知道打摆子啥感觉不?比那个难受十倍。他手下接了个年轻小伙子,才七天就瘦得只剩皮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角落里哐当一声,原来是刚才那个坐着一直不出声的青年,他手机掉地上了。仔细一听,传来细微的短促忙音。
老余招呼道:“你,就你,过来一趟呗。”
青年正弯腰捡手机,错愕抬头,屏幕的荧光在昏暗车厢里把他的脸照得惨白。他站起来,走到车厢口处靠着,没有说话的意思。
老余道:“看你也不像我们医疗的人,怎么上的这车?这节骨眼急着去北京干嘛?”
青年简短道:“找人。”
“找谁?女朋友?”
青年反问:“苏北闹过非典吗?徐州那边。”
那位老葛连忙回答:“这倒没有,主要是湖广那一带,不过照这架势谁知道以后呢?”
“那能治吗?染上的话。”
“这得看严重程度了,如果只有轻微症状,还不至于死过去。看你这样子还是大学生吧,在北京上学?”
青年没回答,而是掏出烟说:“麻烦借个火。”
刚点完烟的老葛连忙举起打火机来,就着豆大火光他看见青年的脸——是一张极其秀气的面孔,却不娘气,眉间的锋芒让他想起家乡戏台上红缨满头的素脸武生。
青年点完烟,说了声谢谢,便又站直了身子,睫毛的阴影遮住了目光,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看他们打牌,还是在看别的。脸边半长的刘海和氤氲腾起的烟灰,又在他身上凭空生出些雾里看花的韵味。
老葛站起来,点着手里不小心灭掉的烟,道:“你玩两把?坐我这儿来,这火车颠得要命,站着够累的吧。”
同行众人揶揄地笑了,他们都知道,这老葛是个资深兔子,对这神秘小伙怕不是有了“那个意思”。
青年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盯着手机发呆,留一群无聊爷们对着一鼻子灰的朋友起哄。老葛尽管面子上过不去,可也不敢再往前凑——方才一个对视把他看了一个激灵,那人不耐的眼神,满目的血丝,还有眼底的青黑,把他显得像个疯子,却又无一不告诉老葛,这个疯子甚至正在,失魂落魄。
赵维宗本以为自己要在这小黑屋里待上至少一周,等待某天大忙人辅导员刘运河同志终于想起来他,过来训上一顿,才能重获自由。因此当清早门锁响动,随即杨剪那张脸从门后闪出来时,他确实吃了一惊。
“这没问题吧?你怎么搞到的门路?”赵维宗跟着他从门里闪出去,走进老宿舍楼侧面的阴影,如是问。
“抓你的是学生会那个陈悦吧,她答应把你从她的记仇本上抹掉了。只能说哥们牛逼,凡是姑娘,没我搞不定的。”杨剪颇为自得。
“……”赵维宗想到陈悦那张粗眉怒立、血口大张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前几天他从外面翻墙回来,人还挂在墙头,伸脖子就对上学生会纪委书记这张恐怖的脸,确实已经成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还连带着把一只眼摔成了熊猫。
不知杨剪怎么搞定的……这么想着,赵维宗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对他牺牲的感谢,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
“哎往哪儿走啊?”杨剪拽住他,“你要回去上课还是怎么地?”
“不然呢?再不听这学期要全盘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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