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年纪,偷跑出来喝酒,随便几杯就醉实属正常,可这家伙醉了不闹也不说话,光跟那笑,笑得眼睛弯着,脸上的酡红也跟着舒展,就好像吹着世界上最柔软的春风,和平时那副臭脸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笑任谁看了也不会讨厌,赵维宗暗暗思忖着,若是孟春水平时和人相处也总挂着这副怀春似的表情,班里的女生就都该往他身边凑了,他也不至落魄至此,成天顶着个子虚乌有的同性恋名号上学,郁郁寡欢的。
想到这里,赵维宗只觉得心里憋屈,借着酒劲,再次提出一个酝酿多时的建议:
“我真得带几个哥们去揍那孙子一顿,叫他那张狗嘴天天就知道造谣,你放心,揍完保准他爬着找你道歉。”
孟春水从桌子上微微抬了抬头,幽幽道:“你脑子有病吧。”
说罢又睡着似的趴下去,一动不动。
赵维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顶了回去,攒一肚子想法,现在只能跟头顶摇摇欲坠的吊扇说。
作为哥们,他是真看不得孟春水被人欺负。自打孟春水搬进方家胡同,和自己做了邻居,又紧接着做了同班同学之后,赵维宗就把他当成了兄弟。但他又觉得春水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不太一样,至少要他拉着人家去霸篮球场,或者是找隔壁班的干架,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可又想等天凉了就带着春水去金生隆吃爆肚,去颐和园野湖上溜冰。
这算什么呢,恐怕是因为春水这人气质太不一样。叫这么个有意境的名字,又操一口清淡的南方口音,再配上那种懒得搭理你的眼神,让人没法把他往那些俗事儿上想。
或许也是因为看起来不易接近,孟春水来班里小俩月了,也就交了赵维宗这么一个朋友。其实抛开邻居身份,即便是赵维宗也对他了解不多,仅知道他以前一直生活在湘江边的城市,跟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来到北京。还知道他物理极好,跟一群高三学生比奥赛,拿过不错的奖项。其余的呢?相处了这么几个月,赵维宗好像连他喜欢吃什么也不清楚。
凡是和过去有关的问题,孟春水一字不提,赵维宗也就一字不问,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孟春水不喜欢被强迫,而赵维宗恰是不想强迫别人的那一位罢了。
但今日不同。或许因为酒壮怂人胆,抑或因为别的,赵维宗放下空瓶,又咽下两口面汤,终于把梗在喉头的那句话问出了口:
“今天就咱俩人,春水,我问你,你在老家是不是真有个相好?”
“什么?”孟春水皱眉。
“你以前是不是有个相好!”赵维宗只好凑近些。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满口的酒气打上孟春水的耳侧,又弹回了自己嘴边,又湿又热。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里抽了抽,有些后悔问出这么傻逼兮兮的问题。
“是,”孟春水闻言,竟立刻坐直了身子,神色坦然:“而且是个男的。”
“谁?”赵维宗脱口而出。
孟春水没回答,而是淡淡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传的都是真的,就是因为这个,我在长沙待不下去,跟我爸来北京了。”
赵维宗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直接,看起来像是根本没醉,遂当即呆掉。狭小面馆里塞满静谧的暑热气息,唯有头顶吊扇怏怏地发出些机器老化的摩擦声,电视里正兴高采烈地播着天安门的花坛如何如何,但一切还是显得太过安静。
赵维宗感觉到孟春水在凝视自己,随即他就听到人问他:“你怕吗?”
“怕什么?”
“天天跟我呆一块,影响多不好。”
孟春水似笑非笑,赵维宗则一时懵了,不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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