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涯。」在他前方几步,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的天子忽然停下脚步。余庆转头,天子的脸孔难得一派坦然之色,他的目光从眼前安乐富庶的景象衍伸出去,彷佛穿破了城墙。「朕想让人的人民都能过上这样的好年。」天子喃喃道。
余庆那时只微微点了点头,跟着说完又迈开大步的皇帝把年货街逛了个遍,第二日早朝便自请远征西胡。
他在殿前深深埋首,只听一阵极长的寂静之后皇帝沉声道。
「准。」
自那之后征西域、平北疆;镇燕王之乱,不知不觉竟也七年过去。他手中握的军权日益沉实,有时简直让他感觉沉的硌手;和军功一并垒高的还有弹劾他的折子。
余庆觉得好笑,他离京数万里都能搅乱京官一潭浑水。
思及此余庆又不禁忧心,这王城内水深不见底,又有多少人是真能为祥祀的左膀右臂的;前些年燕王坐大,又闹得内廷一片混乱,平静安稳的水面下不知多少暗潮汹涌,被革职下放甚且抄斩的官吏也不在少数,可那些不过是手脚罢了。
真正有干系的老臣们跟老鳖似的既贪且耐饿,偏生又最擅长藏头缩尾,都像千年鳖精般潜在极深的水底,活似要和水底藏污纳垢的石头厮守致死。连真面目都见不得。
老鳖们现在正被砍了手脚,正是下饵的大好时候。
他需要一块香甜易得的饵。
于是余庆此去平藩风格大异于往日,手段狠绝。降兵不杀,不降者不论老弱妇孺平民百姓,一律赶尽杀绝,监军持令喝止被他派人软禁。
间有几次恶战过后战事稍平,双方俱需时间修军整兵,每次一和夷人暂定停战约定数日后定有皇令召他回京。
信使直直站在营账里,镇国大将军面无表情大笔一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九个字狂虎般扑满纸柬,余庆向信使方向一扔。
「送信使出营。」
自有小兵上前将纸条塞进信使手中,一左一右挟出军营。
于是十万大军随他一道在离天子目力不及的远疆一年一年待下去。
诸多张狂之举引得朝野震动,一片惶恐,弹劾的书信奏折堆积的速度比秋天成熟的稻谷更快。往重了说护国大将军成了夺国大将军的有之;说余庆此人心思深重,隐忍多年终寻到机会,拥重军串通胡夷藩蛮子的有之;给皇上出主意曰:「下达皇令命他死攻藩胡鱼死网破。」的有之;暗示应该寻由急召护国将军回京,趁他单兵孤马之时解决了的有之。
往轻了说那罪名更是五花八门目不暇给:构陷贤臣、同贪官污吏沆瀣一气、受财枉法、欺男霸女、逼良为娼、踢小猫打小狗抢路边小乞儿的馒头……。
唉、岂止是老乌龟精;小乌龟大乌龟小小乌龟大鱼小鱼虾兵蟹将……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一群跳梁小丑。
而后京中友人送来短笺。
圣上尽否之。
那时还远在边戍的余庆抚着信鸽送来的纸柬上短短五个字,倘想那人冷眼注视朝野这一潭深水翻江涛浪,待群臣花招尽出后,大显君威,尽镇群臣的手腕姿态,不禁神往微笑。
其实急甚么呢,他军功显赫又大权在握,于情于理都是留不得的;只此时他还有用处,暂容他多活些时日罢了。
窗外敲响了丑时的更鼓,余庆一震,从自己的思虑中惊醒过来,数年来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人,他一下思虑重了,实则进了书房不过半炷香时间。
「爱卿平身。」待鼓声歇止,祥祀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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