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站起身来,呆呆叫了一声“颂颂”。
她从未料到自己可以如此冷静,把伞塞给他说:“快关校门了,你还是早点回去。”
他拉住她不肯放手:“颂颂,你原谅我一次。”
大雨砸在车棚顶上,噼里啪啦地巨响,她说不出一句话。也许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许多天避而不见,是因为她走到了困境,既说不出原谅,也说不出分手。
他在黑暗里嗫喏:“我和Ella不是认真的,她也有男朋友,不过寻点乐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见她。颂颂,你也知道,象我这样的工作,外面有诱惑在所难免,但不管外面遇见什么人,都是过眼云烟,逢场做戏,而且就这么一次而已,你何必小题大做。你看,我都这么低头认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还爱不爱我?我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又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也许正是他的这句话让她下定决心分手。她怀念过去心无旁骛,单纯美好的小日子,但何尝需要他负责。不知不觉间,爱情早变了模样,他们走在各自的道路上,已经走了那么远。
五一节前,她通过了外交部的体检,交了论文,准备回H城去渡过长假。林深从外地匆匆赶回来,说要和她一起过节。她留了一封信,托楼下传达室的阿姨转交,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后来是她记忆的空白,仿佛睡了一场长长的午觉。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大病一场,忘记了前尘往事。大师兄告诉她,她已经大四,幸亏她完成了大部分课业,也交了论文,学校通融,发了学士文凭。只是有人去外交部游说,说她大病初愈,不可能马上康复去报到,所以外交部以她体检未通过为由,录取了顺位顶上的夏江。
这个“有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记得二师兄宋挺跑来她病床边鼓励她:“也没什么嘛,咱们明年考高翻学院,过几年拿了硕士照样一条好汉,一样进外交部做美女翻译。”
大师兄极力反对:“颂颂现在的身体哪受得了?在这儿有我们可以照应,如果一个人在外地,发起病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鲁老师说什么也不会放心,要考也得等几年身体恢复了再说。”
确实有一段时间,她挣扎在病痛和抑郁的边缘,过去象一场长而空洞的梦魇,一想起来就让她剧烈地头疼。那一年她去南湖音乐节帮忙,替一群澳大利亚的访客做翻译,也是剧烈的头疼,台上的灯光一闪,她直接晕倒在台中央。
重新恢复过来,晕倒的次数有所减少,头疼却没有减退。她觉得大师兄说得有理,谁知道完全恢复要花多长时间,她也不愿就此蹉跎年华,所以决定第二年报考Z大学文学翻译方向的硕士。
大师兄曾问:“要不要写信征求一下你爸爸的意见?”大师兄说爸爸在四川的一个保密项目上,要与世隔绝好几年。爸爸过去也曾经去过类似的项目,只不过从未超过一年。她给爸爸写了邮件,不愿爸爸为她担心,就隐去了身体状况,只说没考上外交部,打算留在H市考研。爸爸回信说,支持她的决定。
她并不意外。她始终记得爸爸对她的教诲: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比赛,可以求不得,但不可以被打败。
至于林深,她的记忆停留在大三的某一天。大师兄说,林深最终接受家里的安排,去国外读书。她常常觉得失忆是件奇妙的事,为什么她竟然记不得他们有怎样泪眼相对的离别场面?也许正如她心理医生所言,那是些她不想回忆的往事,想起来即使心不再痛了,头还是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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