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对上萧启豫晦涩的目光,心下一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被自己都咽了下去。
不可能是萧启豫捣的鬼,他还要仰仗骁骑卫。此时苏晏军权被收回,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因而定是萧演自己的决定,联想到那天柳文鸢所言……
萧启琛电光石火间想:“看来继承人已定,父皇的确在给萧启明铺路,这只是第一步,他不让我和萧启豫接近军权。”
此后,他或许会逐渐地削弱赵王党的势力,打压萧启豫,然后用尽余生全部的精力为幼子开辟出一片干干净净的山河。他果真偏执,为了一个萧启明,甚至不惜寒了朝臣们和千万战士的心。
朝堂上诸位欲言又止,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那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孩子,仗着出身好,立刻轻而易举地把他和萧启豫甩在了身后。他凭什么?萧启琛的手在宽大袍袖里握紧,连自己都觉不出痛。
朝臣散时,苏晏走在最后,他不知磨蹭些什么。人前萧启琛不便多与他说话,只得保持在他身侧一丈开外的地方,关系显得疏离而客气。
苏晏朝他侧过头,萧启琛余光瞥见,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他正准备朝那边挪几步,忽地听苏晏道:“柳大人在那儿有一会儿了。”
萧启琛顺着他意有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广场西侧的一座桥边,柳文鸢正站在那儿。他和柳文鸢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处,随后柳文鸢幅度极小地朝另个位置抬了抬下巴。萧启琛蹙眉,领悟到他或许是想和自己说什么,隐晦地朝苏晏打了个手势。
苏晏朝他弯了弯唇角,自顾自地加快了脚步往东华门而去。四下再无其他耳目,萧启琛环顾一圈,绕了个远路,终于在台城西南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柳文鸢。
没人知道他们那天谈了什么,萧启琛不出一刻钟便离开了台城,好似只是偶然遇见,随口寒暄。他在东华门外遇到苏晏,对柳文鸢绝口不提。
“你什么时候走?”萧启琛在马车上问苏晏。
对方百年一遇地显出几分脆弱,头一偏靠在了萧启琛肩上,似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压力。他还是太年轻了,不过二十出头,猛然遭遇这种变故,在太极殿时强装镇定,但当其余的人都离开,方寸之地只余下他和萧启琛时,苏晏的崩溃立时表现出来。
苏晏道:“其实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家先祖……为这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现在还未曾真的天下太平,便要飞鸟尽良弓藏了?”
萧启琛揉着他的耳垂,却说不出安慰的话,他自己也还在难过,只得与苏晏安静地靠在一起。呼吸缓缓地交叠,萧启琛埋头亲了亲苏晏的鼻尖。
车内安静得只剩两个人轻微的喘息,萧启琛沉默着,牵住苏晏的手,仔仔细细地按过他每一个指节,力度不大,好似这么做了对方的压力他也能承担一半。
他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他们十五岁时重逢,但那时苏晏意气风发,红衣软甲,牵着一匹黑马迎面而来。
萧启琛想他是感同身受,但形容不出。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相依为命。
通宁三十四年初冬,苏晏离开金陵。
那天飘了第一场雪,萧启琛送他到了劳劳亭。他曾经开玩笑说这亭子的名字不吉利,东飞伯劳西飞燕的,却不想那时一语成谶——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个假,我去毕业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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