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吸了墨水,在无字的另一半上写字。
“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无产阶级万岁,毛.主席万岁,未来万岁!
一室清贫,也仅有这三两句口号还有些重量,你们若要就都取了去吧。给我烧点烛香纸钱即可,地下那么黑,来点光也好走路。
我心里有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虽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但我知道我是社会的渣滓,这罪是死也无法洗清的。这些罪和我的亲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老实善良,从不知道我肚子里有那么多坏思想,我也故意瞒着所有人。我不恨陈喜果和庞大勇,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才告发我。我有错,我应该被告发。
姐姐,对不起,我先走了。
阿军,舅舅是坏的,心里也腐朽了的。不要学我,你应做一个好人。你可以做好人的。
小霞,愿你和久远的孩子健康长大。孩子一定像你,是顶好顶好的人。我会在别处永远给你们祝福。”
他很平静地写着,唯有在提及姐姐的时候停了一下。墨水洇在纸上,小小的一团。
最后那一句他停顿了很久。笔尖落在纸面又提起,提起又放下。墨迹一点点留在纸上,深深地渗了进去。朱白华最终还是写了下去。
“久远,遇到你,抵得过我一生许许多多的好事。”
邓廷歌看着严斐平静地将那半张纸放进衣兜里,平静地脱了鞋子摆好,坐在床上。他将两根鞋带系在一起,又掏出这段日子里悄悄藏起来的布条,一根根连着打上死结。长绳很快就做好了。他躺下来,将绳子的一端在窗口的铁条上绑牢,另一端绕在自己脖子上,一点点拉紧。
邓廷歌虽然坐在一旁,却被严斐一举一动中透出来的悲恸和绝望给感染了。
这半张纸没有被搜走。第一个发现朱白华尸体的是早上从他窗外经过的孩子,朱白华的外甥阿军。男孩已经懂事,哭了一阵之后看到朱白华的手死死抓紧了口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那封遗书。
阿军藏起了遗书,在杨春霞下葬的那天悄悄塞进了久远的手里。他和母亲都不识字,只晓得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想来想去,朱白华熟悉的而又识字的人,也就剩下久远一个了。
久远看着那封信哭出声来。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流,跪在杨春霞小小的坟前不停磕头,满头是血。他把遗书撕成两半,只留着有杨春霞和自己名字的那两行,其余的还给了阿军,让他好好收着。烧炭自杀的时候,久远将朱白华写的那两句话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紧贴着心脏的地方。
他死得平静,痛苦也少得多,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称作安详。
拍完之后陈一平长出一口气,也不说话,反复看严斐和邓廷歌表演的片段。
其实也就等于已经过了。
换衣服的时候邓廷歌接到常欢的电话。常欢跟他说了《古道热肠》的试镜时间,另外似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认识《古道热肠》的制片人?”
邓廷歌:“不认识。”
常欢:“他点名要你噢。”
邓廷歌:“……点名?”
常欢:“是的,钟幸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在背后帮你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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