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车,浑身舒坦了,从牢笼里解脱一般。回镇上的汽车没到,云良快活地在车站里走来走去。同下车的还有几个人,车站旁边的几家小吃店也陆续亮了灯,云良并不感觉害怕。
云良坐上了五点半的头班车,售票员为多招揽一些乘客,沿街奔跑着,拉扯着,直到排在后面等着的车拼命按喇叭,头班车才慢吞吞跑起来。车里没坐上多少人,车慢悠悠晃荡着,售票员不甘心地站在车门口喊客。车上的人抗议起来,催促司机快点走。售票员黑着脸把车门关上,开始逐个收车费,遇到人讲价,就苦着脸道:“我们起早贪黑不就为挣几个小钱吗?哪会多要你的!你们在外面当大老板,哪不在乎这几个钱儿!”几句话,把人家说得开心了,也就“慷慨解囊”。若是遇上软硬不吃的主,他就会嚷嚷道:“这不坑人吗!我来的时候坐的才三块钱,回去你倒要四块!没听说这个道理,下车,下车!”售票员与司机若觉得实在不能让价,就把车停下,车门打开,请他走人。若售票员和司机有一人觉得礼亏,就互相唱着双簧,顺溜儿下坡,给他减去一块半块来留人。还有更激烈的,两三个售票员为争一个乘客,当街打得头破血流,女打女有,男打女也有。
到家时才七点多一点儿,妈老早站在门口朝云良回来的方向张望。等到云良走到门口,妈欣喜的看着云良,问道:“咋回这晚?你爸说三四点你就能到!”“我三点多才到县里!”云良说。妈要接云良的包,云良不让,扭身进了院子。妈跟着说:“一直在罗山等着呀?咋不包辆车回来?”“包车得七八十块钱。”云良笑着说。等云良洗完手脸,妈就喊他去厨房吃饭。云良大口吞着,吃了两个月的包子汤饭,现在才算是吃早饭。吃完饭,云良也不休息了,跟妈去街上办身份证。
云良先理了发,然后和妈往派出所赶。办事厅里人很多,挤不到前面去,妈就问旁边高高举着几张红本本的中年妇女,在哪里照相。妇女就到门边,指给他们看,却是家私人照相馆。照六张,收费二十,多洗一张,加收一块。妈问价钱为什么这样贵,照相的说这是高科技照相,当然收费高!照完像,妈拿着照片和户口本去排队,云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折腾了一会儿,脑子里昏沉沉的。妈定是同人家聊得高兴了,侧过头指着云良说:“那个就是我儿子!”她旁边的人笑道:“你儿子长这么大啦!属啥啊?”“属羊!你的哩,属啥?”“属猴,刚满三岁!”两人又侧过头聊别的了。
人群里不时传来工作人员的呵斥声。一名老太太叫工作人员连问几声,愣住了,只垫起脚,将户口本递上去,讨好地央求工作人员说:“我老太婆不懂这些,小姑娘你帮我瞧瞧,为啥我去年一月份办的身份证,到现在还没下来?”“到那边去查!这边只办身份证!”老太太只好掂着小脚到另一边去。另一边的工作人员把她的户口本摔回去,喊道:“条子!条子!”老太太没听懂,忙问:“啥条子?”挤在她身边的人提醒便提醒她说:“就是你办身份证那天开的条子!”老太太口中哦哦的,在户口本里翻找起来,等她找到了,却不敢喊工作人员,只拿条子在手里挥着。又是挤在她旁边的人用手指敲敲工作台,那人才抬起头,将条子接过去。
云良走出派出所,去外头溜达。临街的人家在挨墙的地方整出一块块小菜地,里面随便种些辣椒、黄瓜,黄瓜藤爬出老高,叶子间夹杂些金黄的小花和指头般大小的黄瓜纳儿,带着毛刺儿。四季青的厚叶子,油油的印着太阳光。家里的太阳不若湖州那般毒,空气流畅,微微刮着风。云良张开嘴,舒适的打了个哈欠。巷口尽头,望得见主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夏季人起得早,集散得也早。现在不到十点,十点一过,街上人就少了。云良信步往街上走去。出了巷口,一排卖菜的在那里等着,叫道:“新鲜的大白菜!”“黄豆芽、绿豆芽,一块钱两斤,快来买啊!”豆腐摊上的扩音喇叭里不断传出滑稽的声音:“豆腐!豆腐!”云良边走边想:“大白菜是冬天长的,这个时候能新鲜吗?豆芽说是一块钱两斤,若是会讲价,三斤也买得来。”这样想着,走到一个摊子前,那上面摆满洋葱头,紫红的皮包着,撒了水,透着亮,煞是可爱,他捡起一个在手里把玩着。那小贩忙撑开一只袋子,说:“今天早上才进的,八毛钱一斤,嫩着呐!”说着,拿手去掐,哧的一声脆响,好好的洋葱头上留了个指甲印。云良笑笑,将洋葱放下,起身离去。“七毛五卖给你!”小贩在后面喊。另一名摊主早已立起身,抓起一把青椒让云良看,笑嘻嘻的说:“买点青椒吧,够辣!五毛钱一斤,便宜!”云良抱歉地摇摇头说:“我不买。”
鱼摊跟卖肉的架子挨着。学生们经过这儿,总要捂着口鼻。有卖鲜活鲫鱼的,清一色筷子般长,乌青着身子在大口水盆里畅快的游,因为贵,少有人光顾。倒是摆在一边小白条、小鲫鱼,鼓着腮,喘着气,价钱便宜,更抢手。“这不是本地鱼吧!湖北鱼?”有人按了按鱼肚子说。
摊主一听,脸色暗下道:“说了你又要不信!我们那地儿水库干水,这鱼都是水库里打起来的!拿回去煮了瞧,肯定比湖北鱼好吃!若吃出了不是本地鱼,回来我退你钱!”
“鱼是好鱼!”一人翻了翻鱼鳃说,“鱼鳃里有泥,应该是本地鱼!”
“你说五块五毛钱一斤就是五块五呀?便宜点,行不?”那人蹲在摊子前,手在里面拨弄着问摊主。
“你说你出多少钱一斤?”摊主问。对方说了价,摊主抽了口气,白着眼道:“四块钱一斤,你叫我赔得没裤子穿!不行不行,太少了,五块!”
“五块就五块!”一个瘦高个老头爽快地说,“给我称这条!”
摊主满脸堆笑,拿称来称,叫十几岁的儿子搭着手儿。“七斤半,五七三十五,半斤两块五!看你老大哥爽快,我也爽快一点儿,零头抹掉,三十七块钱!”
“承了让啦!”老头儿笑眯眯的点着钱。摊主在蓝布工作服上擦把手,边接过钱边问:“刨不?”“刨刨,刨刨!”老头从兜里摸支烟,抽着。卖主操起刮鱼刀,刮起鳞片,嚓嚓嚓,直刮得鱼鳞飞溅,贴到摊主脑门上、鼻头上,亮晶晶的。其他人见了,也嚷嚷着,纷纷掏起荷包来挑鱼。摊主喜笑颜开,在鱼堆里这个一条,那个一尾,忙活起来。
人群渐渐松散了,买完鱼的走了,不买鱼的也走了。云良挑了一条胖头鱼,摊主要拿去刮鳞片,云良说不用。摊主就找一根草绳子,穿过鱼鳃,拉出来,打个结,又找了只黑塑料袋装起来,递给云良。
街道没怎么变,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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